不到中午饭点儿,拍摄就顺利结束了,两个人换回自己的衣服,头发妆面却只能等回宿舍再卸掉。刘经理带着厂里的财务来,当场给每人结算了一千块钱,还送了两大箱六合苹果汁,这下祝刚这个大劳力可算派上了用场,三个人婉拒了刘经理要请她们吃饭的好意,顶着一脸大浓妆,喜滋滋地抱着箱子挤公交回学校。
“哎,你们俩今天得请我吃饭啊,累死我了~”三人在公交车上挤得踉踉跄跄,祝刚还笑嘻嘻地不忘邀功。
时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吐槽道:“我天,你介啥也没干,光来喝饮料了,还累,切!”
“好好好,请你吃饭~你想吃啥,咱们这就去,喏,这箱饮料也归你。”召南见时美话说得有点重,祝刚虽不至于放在心上,但总归是自己请人家来的,好歹不能白用人家,得罪了人。
祝刚闻言开心地扭扭头,得意地望着时美道:“还是我们小召南人好!”
“你平时不是天天在家吃饭么,以前系里聚餐你都不来,今天咋这积极?”时美跟他彪上劲儿,不依不饶。
这祝刚本来就是青岛本地人,他父亲在纺织学院机械纺织系做主任,家就住在附近的家属院里,平时也不住学校,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
只见他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妈从来都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说是不卫生~她自己做的饭又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大个子......”时美偷偷瞅了他一眼嘟囔道,召南暗暗拉住了她。
“祝刚,你想吃啥,我请客,管饱,不是鲍参翅肚就行~哈哈哈。”召南插科打诨缓解气氛。
“我想吃烧烤!烤羊肉串!幸亏我妈今天早上突然出差去了,要不然回去她闻见我衣服上的味儿准得骂我!”
祝刚的妈妈是国营棉纺厂的副厂长,也算是甘之棠的大领导,之前召南去国营棉纺厂实习的时候,就是托老师走了她的关系,这会子祝刚提起他妈,她就不由得想起了甘之棠,因而心情迅速有些低落,随口问道:“赵厂长突然出差了?去很久吗?那苦了你了,这几天咋吃饭啊?”
祝刚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去多久,今天早上六点多突然来了个电话,说是他们单位人去南方出差,被车撞了,挺严重的,不知道死活呢,我妈就急着去买飞机票去了。”
听了这话,召南心里咯噔一下,神色慌乱起来,急着抓住祝刚问道:“是甘哥他们吗?”
祝刚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召南说的是谁,一脸疑惑。
召南这会子已经乱了阵脚,没有精神解释,时美抢道:“就是召南的男朋友,你妈单位那个甘之棠!”
“哦哦,我见过他,怎么?是他去了南方吗?”祝刚反应过来,跟着吓了一跳,急的有些结巴:“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妈只说是他们单位的人去那边出差出事了,你也别太担心,她们单位好多人常年在那边出差,不一定就是他出了事。”
可此时,召南心里越来越怀疑,越来越害怕,恐惧占据了整个思维,她没有办法理性思考,突然紧紧抓住时美的胳膊,借以寻求一点安全感。
“不会吧,哎,哪有那么巧的事,祝刚不都说了,那么多人么!”时美赶紧安慰召南,她知道召南遇到事情经常钻牛角尖,什么事都往坏处想。
祝刚用力点点头表示肯定,并赶紧替她出主意:“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有没有电话能联系?”
“我不知道,他说要去很多地方,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召南的情绪越来越崩溃,她遇到的坏事情太多了,她真怕不幸再次落到自己的身上。
“那咱们去他单位问问有没有消息,你别瞎想,肯定没事的。”时美头脑灵醒,出了个有用的主意。
“对,你说的对,我们去我妈单位!”祝刚回过神来,紧急关头也多了些男子气概,拉了两个女孩径直下了车换乘,去了之棠单位。
一路上,召南度秒如年,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与之棠都种种过往,一幕幕犹在眼前。
之棠在国营棉纺厂上班,学历高,人又能干,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销售科的副科长。大二寒假的时候,金秀芬托人捎信儿给召南,说老柳的那个儿子来了她家住,家里地方小,住不开,何况那人已经三十岁了还打着光棍,金秀芬心里也害怕,因此叫她暂时别回来了。
学校里别人都回家了,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做,就求学院的老师帮她介绍个临时的工作。年节底下事忙,各个单位都巴不得多点人手,她又是纺织学院学贸易的,到国营棉纺厂销售科做点事情,正好对口,也正是这个机会,她才结识了之棠。
记得当初她来时,单位的李大姐管她叫“招南”,她也不好意思纠正人家,之棠笑着替她解围,说自己和他的名字一样,都出自《诗经》,应该读作四声“shao”南。
她在之棠手下做了两个月的事,之棠对她多有照拂,他总是那么温柔细心,除了父亲,召南从来没有在别的男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的关怀体贴。
然而他又和父亲不一样,父亲的爱是浓烈的,愿意为女儿承受一切不堪与苦难,带有不惜牺牲自己的决绝。之棠则永远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熨帖着召南干枯褶皱的心,与他相处的时候,召南总会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安全,他满足了召南作为一个小女孩对亲长之爱的渴求,也使得她初次体会到了男女相悦的悸动。
那段时间,召南经常工作晚了赶不上公交车,之棠还会骑很久的自行车送她回学校,实习结束后不久,他们就正式建立了恋爱关系。虽然这段关系现在陷入了僵局,但无论如何,之棠对召南而言都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她绝对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棉纺厂离六合饮料厂很远,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到,召南心里七上八下,尽管她心里明白之棠出事的概率很小,可她总觉得非常不安,脑子里幻想里无数种恐怖的后果,又隐隐担心自己的第六感作祟,是不吉利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