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昉舒舒服服地小憩了一下,她伸了个懒腰,睡眼迷蒙地睁开眼,白发白须的白长老便映入眼帘。
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心中懊恼地想,看来今日又要挨训了,不过自己总要做点什么以减轻长老的怒气。“白长老,我其实一直在修炼,半刻钟都不曾偷懒过,不但行走了大周天还反复练习了上次练不通的那个很难的火系法术,终于被我抓住了一点要领。刚刚太累不小心眯了一会,大概就是睡了半刻钟左右的样子……”
看着像受惊的小猫般小心翼翼地向自己解释缘由的上官昉,白长老不禁按了按额角。不知这丫头像谁,她家里人都性子火爆,讲话做事干脆的很,只有她看着柔弱乖巧,一开口却总是絮叨得别人忍受不了。
总算解释完毕的上官昉偷偷瞄了瞄白长老,见他面上还算晴朗,不由悄悄地舒了口气。
白长老找她主要是交代两件事情:一是白长老要回一趟山海界,这段时间远忧堂每日从寅时开放至辰时,其他时间关闭。二是暂由她代管远忧堂,每日给新入门的弟子讲一些入门基础心法,反正她听过很多次,基础心法可说是烂熟于心。若新弟子们有疑问便代为解答一下,若有她答不出的便记下来,等他回来再作解答。
上官昉闻言担忧起来,她入远忧堂十余年了,从未见白长老回过山海界,这次如此突然,不知是不是他早年的旧伤复发了。
白长老老怀甚慰,这丫头纯善,虽资质不高,又有些惫懒,但那又如何,毕竟瑕不掩瑜。只要坚持,时日久了总会有所成就。
“我身体无碍,只是距上次回山海界报备远忧堂日常状况的时间已过去二十年,是时候回去报备一下这里的情况了。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要按时修炼,不可偷懒,我留的功课万不可落下。另外还要照顾好几个新入门的师弟,夯实他们的修炼基础,安心等我回来便可。”
说道这里,白长老心下不免一阵唏嘘,时间如梭,又过去了二十年整。到了自己再次回山海界的时间了,也不知这些年师尊和师兄弟们近况如何。
想当年自己凭借‘星耀门’第一天才之资,入派不久便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在师尊的悉心教导下,年纪轻轻已迈进金丹期,风头曾一时无两。世事无常,自己一次外出历练时不慎受了重伤,从而导致根基被毁修为跌落。
从一个备受瞩目的天才沦为一个废人,原来整日围在身边献媚的人都再不见踪影,心灰意冷的他看透了这世态炎凉。好在还有自家师尊和十个师兄弟的不离不弃。可惜他已万念俱灰,整日里借酒消愁。师尊见他一副醉生梦死自暴自弃的模样,灵机一动,要来了远忧堂教习长老的名额,期望换个环境能使他忘记伤痛重新振作起来。
初到云城,忙碌繁杂的事务曾让他一度忘了自身的遭遇。可相由心生,终日沉着脸郁郁寡欢的他,不要提云城的百姓,就连远忧堂的弟子们也都对他敬而远之。
时日一久,孤独和无助感便袭上心头,直到那一年昉丫头入了远忧堂。
昉丫头天赋不高且迷糊又笨拙,让人操碎了心,教导她一人比教导十人都辛苦。可偏偏她生性乖巧憨厚又长得十分可爱,每每让人不忍心狠狠去教训。
她在这远忧堂一呆便是十余年,虽因蠢笨而被云城人冠以“远忧堂第一蠢材”之称,但她温润单纯的性情却像一汪泉水一样慢慢浸润着他的心田。她的娘亲和妹妹更是耿直热心,冬送棉、夏送纱,虽都是他用不上的东西,但那份温暖直抵人心,坚冰终于开始渐渐融化。
……
上官昉离开远忧堂时已是酉时,暮色低垂。出了西面森林,上官昉便收起飞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角,脚步轻快地向家中走去。云城有法令规定,除了西端森林、远忧堂和九重山脉三处,其他地方是不容许任何人御剑及使用法术的。
作为一名修炼多年的远忧堂资深弟子,上官昉的身体非常健康,娘每次给她号脉后都会满意的点点头,说她壮得就如同一头小牛犊。反观小卜就惨了,虽然个头高高的,骨架宽宽的,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可娘每次为她号脉后总是会眉头紧锁。
为此,小卜每晚都要喝一碗特制的、黑中泛紫味道怪异的浓烈药汁。小卜每每喝那令人不忍直视的药汁时,都恶狠狠地瞪着她:“虽然娘把健康和美貌给了你,但却把最重要的智慧和能力给了我。”仿佛不这样说一句,她心里就会极端不舒服。想到小卜那模样,上官昉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推开了巷子最里端一处宅院的大门。
宅院并不大,只是个二进的小宅子。进门是竹制的影壁,影壁后面是一进院子。院子很小,除了一点容身的空地便只有三间屋子。屋子两小一大,居中大一些的是一间敞厅,作为会客室;剩下的两间一间存放草药,一间书房兼诊室。
娘医术高超,在官街开了一间医馆,因总能治愈一些疑难杂症,在云城被誉为“神医”。总有一些人不嫌东街这边偏远,带着患了急症的病人在医馆关闭后来此寻医。
穿过中间的会客室,后面是一大丛翠绿的细竹。绕过细竹,二进院子便映入眼帘。院子前端有一小块菜地并一个小花坛,分别种着瓜果蔬菜和各色鲜花。院子中段是一大片空地,空地西侧是小卜的练武场,竹架子上摆满了各色兵器。空地东侧有一棵树干粗壮、枝丫成大榕伞状的梧桐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竹桌和几张竹椅。
再后面是一道回廊,回廊上缠着葡萄藤,走过回廊是三间卧房并一间厨房。有间卧房门前放着一口青花白底的大缸,缸里养着紫色睡莲和几尾肚底有暗紫色纹路的小鱼,这间是上官卜的房间。上官昉几次撒娇耍赖说也想要几尾这样的小鱼,却都被拒绝了。小卜便得意的望着她笑,意思是娘最疼的还是她。
“何事如此开心,人未至笑先至。”在空地上练剑的小卜擦了擦额头的汗,几步便奔了过来。鼓捣着草药的上官夫人也放下药钵,关切问道:“今日白长老又给你单独授课了吗,可是修为或法术有所进境了吗?”
“不曾进境,只是白长老交代了一些事情和安排,所以回的晚了些。娘你不要急,到底还剩下不少时日……”上官昉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这种宽慰的话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精明锐利的娘亲又怎会相信。
上官夫人闻言果然沉下脸,一双精明的眼严肃地盯着上官昉,恨铁不成钢地开始老生常谈:“昉儿你要抓紧些才是,不通的地方多多请教白长老。以你平凡的资质和惫懒的性情来看,剩下的时间并不算充裕,你不可贪玩贪睡,笨鸟需得先飞,万一错过最后一次测试你可想好今后将何去何从。”
上官卜见状不免心内暗叹,娘又开始了,不拦下的话,今晚都别想安生。她抢过话头,并且夸张地身体微弯脸现疲惫:“娘,我练武练了一小会儿便饿得肚子咕咕叫,小昉在远忧堂修炼一整天一定是又累又饿,咱们先用晚膳吧,过会儿我帮你一起训她。”
上官夫人抚了抚上官昉瘦削的脸颊和肩头,和缓了一下脸色,道:“昉儿娘不是要训你,只是时间紧迫,娘是为你着急。俗话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还待再说下去的上官夫人见大女儿低垂着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只得作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默默地劝着自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好了,娘知道你心里有数,娘不唠叨了,你俩快去洗漱一下,娘去摆饭。”
上官卜松了口气,道:“小昉快去洗漱,娘我来帮你。”
“不用,卜儿你也去洗漱,瞧你练剑练得一身的汗。我说过多少次不许你再舞刀弄枪的,一个女孩子家像什么样子。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你能不能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找人打架。”上官夫人瞪向小女儿,只觉得同样十分头疼。
上官卜偷偷向上官昉比了个手势,成功地祸水东引,要记得又欠了自己一包番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