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温公子带来的名单,老黄将信将疑,这事就和捡到张彩票,一查中了五百万的概率一样的。
鬼才信。
温公子倒是个爽利人,正事交代完了,双手一摊表示自己身无分文,很客气地说接下来的日子要麻烦黄叔了。
老黄开始怀疑这人是来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了。只好自掏腰包去酒店安顿好温公子,交代他等待两天,保持联系。
老黄开始复盘。
从见面后两人的每一句话开始推敲,年轻人口中的故事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可自己却不敢赌,万一是真的呢?对方也是算准了自己不敢赌的心理。
如果有个人迎面向你走来,和你打赌,自己可以用右手抱着左脚同时右脚踢到你的鼻子。
你正确的反应永远都是不要赌。
必输的赌局。
直觉告诉老黄这次不能赌,看着手边六年前温公子的照片,回想起那张七八分相似的脸,老黄定不下心。
要策划做什么,老黄没问,温公子也没说。犯罪这种事,能少知道点就少知道点。
日记的真假,老黄也不在意,如果年轻人真的是温公子,即使这是个假日记,光凭温公子这个身份,老黄就能想办法逼他父亲现身。
年轻人如果急于向老黄证日记是真的,那老黄要反过来掂量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于人心的拿捏,至少这次交锋中,年轻人做的很得体。
这给了老黄更多继续聊下去的,甚至合作的动力。
作为一名有知识,有背景,有钱的“三有”潜在犯罪分子,老黄的执行力总是令同行叹服,想到一个人,就想着拉他入局。
万一是假货遇到假货,自己就能看到贼喊抓贼,假打假,黑吃黑?
打通温公子留下的手机号码,老黄干脆地说道。
“明天陪我去机场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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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你没说是什么事,但我年龄大了,手脚不太便利,我们需要一个心狠手辣,身强体壮的人来配合行动。”
老黄一边开车一边搪塞着。
这种蹩脚的理由让温公子懒得回应,如果说心狠手辣,老黄在他认识的人里可以排上前五,出于职业道德对老黄更是没什么好感,
“我给我们找了个帮手,这样大家做起事来也方便。当然啊,要你点头后他才能算是入伙,咱们还是讲道义的。”
我们?真是有趣的词,温公子坐在副驾驶,胸前的淤青和背后的伤口在向他提醒,身边坐了一位手脚不便利的老人,这位老人正在一只手抽烟,一只手开车,限速八十的路上把一辆破车开到一百二的缓慢时速。
今天再仔细看老黄的面貌,梳理整齐的头发里夹杂着白丝,年过半百,脸上的皱纹不多不少,岁月的痕迹会饶过一些人,老黄不在其中,估计再过几年老黄就到了涕泗横流的年纪了。
眼窝微陷,鼻梁高挺,这在中年人中是少见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反倒有些违和,整张脸立体感十足,放在人群中也是过目难忘的水平。
温公子笑了笑,自己本来就是过目不忘的人,有什么区别?
什么人竟然值得老黄梳妆打扮后去接待,温公子有些兴趣了。
如今看起来,梳妆打扮过后的老黄浑身上下散发着中年男性的荷尔蒙,如果配上一身低调高档的服装和恰到好处的装饰,温公子觉得老黄堪称少妇杀手。
至于年轻的小姑娘?估计老黄不用打扮,单凭阅历就能抱得美人归。
难道今天去接的是名女性?
温公子发现自己的杂绪有些多了,清空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读起了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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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机场,老黄没下车,和温公子在车上聊了起来。“你应该给自己取个花名。”
温公子不解:“为什么?”
老黄耐心地解释道:“你这个名字太招摇,出去容易挨打。”
一口道破玄机,温公子问道:“我父亲的原因?”
老黄岔开了话题:“天底下被叫温公子的人海了去了,大家平日里叫谁公子,往好了讲是尊称,往差了去是调侃。介绍你叫温公子,不唐突。”
温公子继续追问:“那我为什么容易挨打?”
老黄招架不住,只好如实答道:“....你父亲的原因。”
温公子:“.......”
老黄觉得都8012年了,自己和年轻人还是聊不到一块去。
只能回家独守空房,看着银行账户上的数字默默流泪,这种寂寞哪个穷人能理解呢。
温公子的父亲,大家总是叫着温总,有一年有人打趣叫了声***,后来江湖上就没了这号人。
倒不是温总霸道,而是敢在这种事开玩笑的,做起生意来也没分寸,一两次风吹雨打后就消失在浪花中了。
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半说的就是这种人,与年龄无关。
温总已经消失了六年了,在消失前,温总躺在一家不对外开放的医院躺了三年。最后一次有温总的确切消息,是武警大队围了这家医院。
没有拘捕令,没有判决书,这人就好像消失在世界上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倒是留着神秘兮兮的日记和名单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人自称是温总的儿子,虽然以前的暗号大抵对得上,老黄心里总是不踏实。
归根到底,这事太诡异,不合逻辑,再搭上一个神秘兮兮的赊刀人。
都是平常遇到都要绕道走的主。
度过了最初的迷茫和徘徊,老黄下定决心顺着这条线走下去时,就不怕你折腾,怕你没动静。
如果再等几个六年,自己这条命估计就交代了,拿什么去找自己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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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没有选择下车接人,温公子更不会主动下车。
车门一开一关,老黄一脚油门下去,人还没坐稳就出发了,温公子前翻后仰。
“小崽子你还知道回来?老子喊你多久了,磨磨蹭蹭....”老黄一边滔滔不绝的骂列着,手上倒不含糊,一眨眼车就开出停车场了。
“黄......”温公子刚开口就被老黄一瞪眼打断,老黄继续骂着,三字经层出不穷,让温公子大开眼界。
“舒坦了,小温,你刚才想说啥来着?”
温公子一脸淡然,认真看着书,不在意地回这话。“黄叔,人没上车。”
老黄一脸便秘地回头,看着一个旅行包稳稳当当地放在后排,无声地控诉着主人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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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你赶着投胎呀!”年轻人一上车就开始喷,喷出的污言秽语和老黄之前的表演有的一比,两人很明显各有师承,骂功特色不一。
只是此时老黄生着闷气不回话,年轻人气场更为强大,占尽上风。
温公子扭过头去看了眼正制造各种不雅词汇的热物。
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闯入眼中,一身嘻哈服饰,短发,青春的气息洋溢而出。微瘦的脸颊棱角分明,粗扫一眼有几分明星范,阳光四射,同处一室连灯都不要用开,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眼角迷蒙,带着坐完国际航班的疲惫和时差的不适感,眉眼分明,嘴唇单薄,看到这温公子突然想起狐媚之像,想法略有几分突兀。
来者停下辱骂,呆呆地看着温公子,温公子才意识到自己观察的时间太久,尴尬地笑了笑。
“小温,自我介绍下。”老黄沉默后开口。
温公子十分配合:“我姓温,我叫温酾酒,你可以叫我小温。”
来者瞪大了眼睛,狐疑的看了老黄一眼,然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打着哈欠。“你再编一个吧,这是个女生名字。”
车内的尴尬进入了新的境地,更尴尬地是温公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来者继续胡搅蛮缠:“我好像在哪个游戏里见过这个名字,女主角,老哥你不会也玩过这个游戏吧?”
温公子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开车的老黄寻求帮助。
老黄打个圆场:“好了,小薛别闹了。别人名字怎么是编的,我觉得挺好,你也自我介绍下,回头到了酒店我和你讲回来干嘛。”
大男孩笑的灿烂,开口说道:“你好,我姓薛,叫耶律离,你可以叫我小薛。”
老黄扭过头来骂道“小王八想造反?好好说话,信不信我抽你?我忍你很久了”
小薛鬼哭狼嚎起来:“你开车能不能看路呀卧槽!!!撞死了老子,你没事我赔本!!!你把烟掐了,哪有开车还吸烟的,安全带呢?我要下车,你停车,让我下去!!!”
一辆破车,在高速上飞驰,带着两个人和一个制造噪音的废物。
小薛整个一人形喷子,到处是喷点,等到喷老黄喷累了,自己技能CD的时候,很人来熟地和温公子搭上话。
“我姓薛,这会还没想好我叫什么,你就叫我薛哥吧。”
“好的,小薛。”
“不上道呀,小温!”
“知道了,小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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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酒店,老黄在服务员怪异的眼神下拿走了标间的房卡。
一老两少,这个组合让人浮想联翩。
小薛进了屋放下行李便嚷嚷着要洗澡,只好开着浴室门,三人喊叫着,聊起天来。
水流声是最好的背景音乐,这种音乐能深刻地改变人与人的沟通,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沟通都靠吼。
“老黄你喊我回来干嘛?真烫,吱吱吱。”
“我喊你回来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