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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时间真的过去好久了”阿离梦中重复着这句话······

中秋节一过,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阿离依旧是清晨去给掌柜取药,每日都是伊先生给他包好。两人熟络了之后,聊东西越来越多。阿离发现伊先生满腹经纶,见多识广。有时候阿离会问关于一些药材的问题,伊先生总是耐心解答,还能讲出关于这药材的一些雜闻趣事。如果说他是医者,术业有专攻,那么当阿离问到一些武术剑法上的困惑时,伊先生还是无所不知,那只能是让人匪夷所思了。每次阿离惊讶于伊先生的博古通今,伊先生只会用“只是巧合”“以前碰到过”“恰好读到过”来敷衍。在阿离心中,好似有一颗躁动的种子,在飒飒秋风中慢慢开始萌芽:若是能像伊先生一样去更多的地方,走得更远,看看这个世界,那该多好啊。

几场秋雨过后,天越来越凉了。武威镇外的竹林像是被淋了金粉,开始泛黄。阿离买了城郊外老农家的烧饼,一边啃一边回家。隔着很远就看到伊先生背着竹筐出了城。今天广和楼没有什么要忙的,不如跟着伊先生一起去采药。

阿离走上前去,准备和伊先生打招呼。伊先生却一拐弯走向了竹林。阿离只好跟了上去。伊先生只身一人走进了竹林。这片竹林没有什么危险,有时候也会有孩童来嬉戏玩闹,但这竹林也不是采药的地方吧。

阿离没有吭声,想看看这位伊先生要干什么。伊先生在竹林里转了好几圈,终于选中了一棵非常细的竹子,从背篓里掏出斧头准备砍。在阿离眼中,伊先生手里的斧头比伊先生还重,一斧头下去,这棵竹子立刻被劈成两两截,轰然倒下。这场景看得阿离心里一惊,他自己也砍过竹子,但伊先生一下子就把竹子劈断,这得多大的劲儿,而且这个斧头如此沉重,阿离担心伊先生如果用这么大的劲儿,再来一下就会把自己甩出去。

阿离把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走上前去。

“荆公子怎么在这里?”伊先生回过头来,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阿离已经习惯了,伊先生可能无论在哪里看到他都不会觉得惊讶吧。

“看到先生伐竹,是要做什么家具吗?”阿离也学会了伊先生的那一套,以问答问。

“我准备做个竹笛,看这边的竹子长得甚好,所以来伐一株”伊先生诚实的回答道,微笑的看着阿离。似乎还在等着他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离被看的一脸窘色,走上前去挽起袖子说道:“我来帮先生吧”。说着就要取伊先生手里的斧头。

伊先生没有阻拦,答道:“我已经砍好了。”

阿离的动作卡了一下,扭头看到伊先生正在微笑看着自己,心里一麻,赶紧避开了他的眼神。

“那我帮先生扛回去好了”阿离说着伸手就要去扛地上的竹子。

“不必,劈断放到筐子里就行了”伊先生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说着。

阿离却觉得自己自己脸都红了,心里仍是不甘心:“那我帮先生劈断好了”。

伊先生看似是不想麻烦阿离,但还是说了句“真是麻烦了”。

阿离从小习武,几下就把竹子劈断了。伊先生将劈下来的竹子扔进筐子里。

阿离劈完后,也帮忙拾。阿离刚才为了干活方便,把袖子挽了上去,小臂露在外面,刚劈好的竹子断口处十分锋利,阿离一个不小心被划伤了。虽然只是拉了道口子,但鲜血还是顺着竹子流了下来。

阿离抽搐了一声,惊到了伊先生。

伊先生赶紧上前来,端起阿离的胳膊。阿离没有被伤口吓到,反而被伊先生这一举动吓到了,不自觉的想把胳膊往回收。伊先生却摁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动”阿离见到伊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心想着这点小伤,竟然能让见多识广的伊先生手忙脚乱。伊先生所有的心思都在阿离的胳膊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阿离心里的小九九。

伊先生当机立断,突然咬住了自己衣服的袖子,次拉一声撕下一条。伊先生动作十分娴熟,几下就给阿离扎住伤口。

阿离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伤口上,反而在伊先生身上。如果刚才伊先生没有撕扯衣服,阿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伊先生穿得十分单薄,和第一次见他时穿的一样,干净而又极其普通的布衣。这都快入冬了,阿离这样的习武之人都不得不多添上上一件衣物,伊先生这身体真是奇了。

“你随我来顺济堂,我帮你包扎一下”伊先生说着就扛起了竹筐,捡起了被溅上阿离血的那节竹子,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还是把它扔进了竹筐里。

伊先生让阿离摁着自己的伤口,自己飞快的走回城中。阿离在后面老老实实的跟着。路过广和楼时,阿离突然说:“伊先生,我其实也没有伤到筋骨,我自己回去包扎一下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伊先生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阿离,脸上没有一丝微笑。虽然伊先生平时也不是个爱笑的人,但阿离感觉,现在伊先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彻骨的寒气。

阿离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说到:“那···那我还是随你去一趟顺济堂吧”。

伊先生给阿离包扎的时候,阿离连头不敢抬。也是奇怪,受伤的明明是自己,但阿离总觉得好像犯了什么错。伊先生其实也没有说什么,没有责备自己,也没有责备阿离,和往常一样。但阿离觉得伊先生神情沉重,好像十分介意他受伤这件事,或者说伊先生很介意他流血这件事。他若是想做竹笛,那一筐竹子已经足够了,沾了血的竹子就那么一小截,一般人早就扔了,他捡回来做什么。

为了不惹火上身,阿离选择沉默。

“好了,这两天伤口不要碰水。明天来我这儿我给你换药”伊先生把东西收回药箱中,恢复往日的平静。阿离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到了声谢赶紧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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