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都快下山了,凌央不知道自己该趁夜闯到皇陵那里去,还是最好留宿一晚再走。
从补给站到万俟皇陵还需要走至少一个小时,而这段路由于屏障的存在,没有办法取巧。手机的信号和网络都受这个站点的影响无法使用,凌央只能靠手里的地图和指南针,在跟北郊差不多的丛林环境里,靠肉眼找到皇陵的位置。
那儿可不是旅游景点,不会亮着灯欢迎你的到来。
要不是急于找纪一雪,她其实可以多休息一晚的,至少把状态调到较好的程度,才是节省时间最正确的方式。
“这不一样,杀该死的人,我不难过。”沙姜重新看着凌央,目光坚定。
凌央心里有些摇摆,她担心辻栢杄的状况,但她又没办法保证自己可以在夜色里找到去皇陵的路,一旦迷路,甚至受伤受困,就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她叹了口气,无法抉择,几乎都忘了自己问过这孩子什么问题,“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呢?”
沙姜指了指凌央,“你,跟我说过话了,杀你的话,会有一点难过。”
凌央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被一个半大孩子这么一指,她居然有点发怵,“难不成在你这儿还是个积分制的系统,多跟你聊两句就算会员了?那唠多少嗑能不杀?”
沙姜的同伴跟他说过的话肯定比凌央要多,所以在这孩子眼里,说过话了,杀死会难过,但若对方该死,他就不难过?这是什么让人胆寒的逻辑,他怕不是有人格缺陷。
沙姜再一次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干脆不答反问,“你有吃的吗?”
“你这么多天都没吃东西?”不可能,沙姜的体格虽然偏瘦,但还算健康,这么多天也没有变化。
“有,腻了,呐,菠萝,还有桃子的,跟你换。”他从裤兜里找出一个圆圆的水果罐头。
“我不要。”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给自己下毒呢。
凌央转过一直朝向皇陵的身子,往回走了两步,“吃的倒可以匀你一点,就当住宿费吧,我在你这里留一晚。”
沙姜眨眨眼,大概有些意外,动也不动地盯着凌央。
凌央努力地忽视了自己的一部分思绪,脑子里有不少的声音正在骂自己,你还有时间休息吗?还不赶紧连夜冲到皇陵里去?
“我问你,刚才或者最近,还有别人进那里吗?”她朝沙姜问话,借此转移自己纷乱的脑回路。
沙姜却依然在发呆,像是在考虑什么。
凌央向他打了个响指,“调味料儿?问你话呢,呐,巧克力。”
对方接过了那块零食,往三角形的建筑里走,低声回答,“没有。”
那就是旁支的人还没开始行动,凌央皱了皱眉头,又再次动摇了起来。可她知道自己的能耐,她最近太倒霉了,如此差的运气,不可能支持自己在乌漆嘛黑的丛林里撞大运选到了通往皇陵之路的。
“我天一亮就走。”凌央自言自语了一句。
“噢。”沙姜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应了一声,没个所谓。
“你知道去皇陵的路吗,我指的是捷径之类的。”凌央打听了一句,既然这些孩子本就是为了进去而准备的,或许知道点什么不为人知的通道。
沙姜却很快摇了摇头,“谁会想有一条通往坟墓的捷径呢?”
“......”凌央真想把这孩子片了丢到砂锅里焖鸡。
她懒得关心沙姜这么下去会营养不良,也不想告诉这孩子他等的雪姑姑已经被捞走了,他还很小没错,性格缺陷大概也不是先天的,但凌央并不觉得沙姜可怜。
也没空想想得怎么引导改造才能拯救他,就算现在面前排了三百个饥寒交迫的难民,凌央都大概只会撂下一句别挡路的狠话。
更何况沙姜又不无辜,他成长环境恶劣,值得同情,可能在罪魁祸首甩手走人之后,还听从唆使,下手烧毁自己的同伴,这种心态,也就凌央才敢跟他在同一幢建筑里待上一晚。
“唉......”她忍不住哀嚎一声,这里好安静,今天好安静,她才不要这辈子都这么安静呢。
沙姜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在反省自己的愚蠢。”凌央随便找了块地坐下,她这一趟实在是太没计划性了。自己刚经历过投放,负了伤,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样,却还打算就这样去一个无人生还的地方。
她自己想送死倒无可指摘,可她手上还有队友的命呢。
沙姜已经把手里的巧克力吃光了,他好像也是个没有计划性的家伙,拿到了就吃,没有了再要,“能再给我一块吗?”
凌央把手伸进包里拽出了一袋零食丢给他,这些占地方的东西是她在酒店收拾的时候随手塞进去的,“我问你啊,就你住在这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你们的人或者其他的家伙,进皇陵里去?”
沙姜点了点头,拆开手里的食物包装,但是动作太大,不小心掉了一块在地上。
“探过路,没进去的也有,不过你想问路线的话,都被他们带走了。”沙姜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饼干塞进嘴里,连吹一下灰都省了。
像极了八九岁时在大街小巷乱窜的自己,但凌央没有午大庆那么善感,她是跟辻栢杄这种人一起长大的,内心本就不够细腻。
“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她自己也弄了袋面包就着牛奶吃了起来。
沙姜的脸色黯了下去,他不知道。
“雪姑姑没跟你提,还有另一个据点之类的吗?”凌央不死心又问,她想知道归墓或者地骨在哪里,也想知道陈家岑把向灼和其他孩子带到哪去了。
脑子里某一簇流波扇了自己一巴掌,责怪她现在还有空关心别人。
沙姜吃着饼干不答。
“啊老娘要疯了。”凌央屯屯屯几大口把牛奶一口气喝光,打了个嗝,往后一靠。
沙姜大概没少见过疯子,一点也不好奇,转身抱着那袋饼干走了。
他上了楼,整夜都没有再下来过,凌央也不折腾了,无论是人还是脑子,都在步入未知之前歇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