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何大沿着354乡道去斗门镇，这是唯一距离工地较近也有生活气息的村子了，即使这样，也要三公里的路程。一路上可见被拆迁损毁的村舍，荒芜，零落，残垣断壁，冰冷地躺在长长的杂草丛中。
这条路车辆比较少，两边树木茂盛，荒草疯长。一片片土地全被圈围着，有的砖砌着大门，挂着牌子，上书某某公司，某某单位。我跟何大讨论国家的发展，农民的生活，用我们局限的眼界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说着说着，谈到我们自己的未来。
我说一眨眼都老了，未来都不知干些啥？
何大说还是回农村，打工也不是个事，常年在外，也挣不了几个钱。
我说你都试了一次，失败了。
他说我的失败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肯定有，经营不善吧？经验匮乏吧？过分乐观吧？总之，各种原因。不过他说的也对，再过几年我们老了，工地也不好混了，得考虑退路了。如今你看，工地上的身影大多都是年轻小伙，我们逐渐与这种状态格格不入，这种感觉是从何时滋长的？但确实存在了，时刻烧灼着我的心。
何大继续说，还是搞养殖吧，养殖还是可以的，现在人都进城了，土地也荒了，可人归根结底得吃饭啊！没看如今的物价逐年上涨了。
可话说的好，怎么养殖？从哪里着手？再说我们还肩负着房贷和各种贷，抽不出手创业啊！每个月得用钱，没钱就不行！
我说，创业需要一个安稳的后方，现在对我来说后方就不行，每月都需要钱，每天也需要钱，我只能放到五年后才能正儿八经想改行的事，创业的事。
何大说我也是，最少也要一年才能还清债务，那时再想改行创业的事吧。
我思考了半天说，你也该买房了，当初要是你听我的话，估计你都买了房，结果你非要回乡搞种植，浪费了时间也亏了本，这都是巨大的损失，咱们农村青年赔不起。
他叹口气说，就是，当时也是被逼无赖的选择，老婆也要上班，我也上班，孩子谁看？我想自己家里包些地，又能挣钱又能照顾娃娃，本来很好的设想，谁知道现实如此残酷？本以为政府会扶持，没成想政府的形式走了，可补贴没见一分，也不知道政府怎么落实政策的。
我安慰他说，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努力，好好挣钱，省吃俭用，买房还是要及时规划的。咱们那旮沓地方条件艰苦，有了房以后娃娃上学也好有个去处。
他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在手中揉搓，冷风吹起路边水渠中的枯叶旋来旋去。是啊，每个人都有艰难的现实，而我的现实也是无比沉重的。只是我都不知如何去想去解决而已。有些矛盾是可以化解的，有些矛盾却是不可化解的。而我跟何大人生的矛盾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不可化解的，只有拼死撑下去，拼到哪里到哪里。
斗门镇还是比较热闹的，到处都是低矮的农舍和四合院式的院落。街道人来车往，跟河流中来回游弋的鱼虾。灰色的空气虽冷，却掩不住人们逐渐喜庆的脸颊。快到了年关，每个人都那么慵懒，享受着奋斗一年得来的幸福生活。每每这时我都无比想念远方的小城，以及小城中我最牵挂的人。
我俩也没啥可买的，只是太过心烦到处走走看看，几条街不一会儿就转完了。我们买了点瓜子花生，在街道旁茫然的站了一会儿。何大说想理个发，因此我将他带到上次我理发的那家“母子店”。
女儿给客人洗头，她妈负责剪发。记得第一次去理发时，那小姑娘轻柔的手法差点让我笑出来。我想那不叫洗头更像按摩，可说按摩吧又太过轻柔了，又似乎像闹着玩！不论如何头发是洗完了。看女孩年纪真的小，我想不通为何不去学校。好几次我都想问问为何不去上学，可觉得太突兀了，没好意思问。谁家没个困难？没个隐私？说不定其中就有不得已的苦衷哩？不过这么小的女孩不上学真的可惜了。以后的社会还不知如何发展呢，不读书真的不行。
店面不大，收拾的还干净明亮。店面比较偏僻，靠马路边，却在镇子边缘。或许她们家就在这儿吧？听口音不是陕西本地，有点像河南人。
我也不善交谈，在整个过程中只简短的聊过几句，走的时候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特别那小女孩的声音，很甜很嫩，我心中掠过一道尖锐的，怎么说好呢？尖锐的钝痛吧！当时就一门心思想着女孩的未来，不读书，未来能好的哪里去？
今天跟何大再次登门，女孩妈妈对我咧嘴一笑，她认得我。柜台后边坐着一个男青年，收拾的挺利落，估计是她老公，不论神情还是体貌还是语言都印证着他是一家之主的所有特征。我进去后捣鼓着手机，更是一句话没说，不过偶尔抬眼看看那个女孩给何大洗头的手法，跟上次一样，依然轻柔。
等剪完头出来后何大笑眯眯的似有话要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果不其然他说了那个女孩洗头的手法怎么奇怪啦！感觉跟个孩子闹着玩儿似的。我笑着说，确实是这样，我也觉得好笑，看来小女孩内心挺矛盾的，对陌生的脑袋不知如何处置，深怕将脑袋抠疼了，惹怒了客人。
我们都感叹那么小孩子应该在校园更合适，这个花花世界，还不适合她，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