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四)
叶文玉放弃了考研,生命仿佛闹钟失去了发条。她变得气息奄奄,悲观厌世。每天浮现在脑海里的,不是蔡文川的死,就是母亲的死,她觉得生活没有了动力,失去了趣味,半夜三更,有时候会突然惊醒,那种铺天盖地的惊惧和痛苦,让她恨不得随母亲去往另一个世界。
有时候,一个人时,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想打开那只录音笔,听听里面的真实情况,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刻,她又失去勇气。
林庭风已经是这个世上,她唯一深爱过的人。
她仍然无法面对林庭风是杀害她母亲的事实,所以现在没有勇气面对真相。
她最爱的人杀了生她养她的最爱她的人。
这样的真相,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如同生活在地狱当中,不敢思想,一思想就是凌迟般的折磨。
生活如同一团乱麻,而情感上的爱恨,则是一个又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浑浑噩噩的,麻木的,让自己像一个橡胶人,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有这样,她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这一天傍晚,叶文玉一个人从外面匆匆买菜回来,天快黑了,暮色如烟,笼罩四周,一切都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影影绰绰的。一个人要想活下去,也要穿衣吃饭,因为没有心情也没有朋友去饭店,所以她只能自己买菜做饭,回家胡乱切切,随便加热煮熟,对付一日三餐。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所以租的房子简直是在贫民窟,条件非常的简陋,经常有面目不清的人出没,因此也非常危险。
叶文玉呆呆地低头走着,偶尔抬头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前面。当时天空下着雨,如同桔子红的路灯光下,那雨丝一线一线,仿佛银针,那个人,就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无边细雨当中。
而她因为出来得匆忙,忘记带伞了,所以头发上衣服上都淋了雨水,她定睛细看,就看到是姜志明,举着一把大伞,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她。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不是说过吗,为了他的安全,最好让他消失于她的世界。
为什么他又找到了她?
叶文玉立马扭过身,脚步匆匆地走向另一个方向,无论如何,为了不再害人,她必须和他划清界限!
为什么他像一个木头疙瘩般的蠢,看不到她的好心和焦急。
姜志明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
他再一次如同一堵墙,堵在了叶文玉的面前。
她因为恼怒和焦急,脸都涨红起来,如同煮熟的虾子。
雨越来越大了,雨点如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志明对叶文玉深情地疼惜地说道:“小玉,你瘦了许多,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你要大学毕业了,你回去拿毕业证没有?”
大学毕业?叶文玉征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一般想起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她居然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然而,经历了那么多事,她都以为自己是一个一生将尽的白发妇人,没想到,她大学刚刚毕业。
叶文玉有些震惊,她站在原地,任凭雨点打在身上,好半天,才沙哑着回答说道:“我还有三门功课没有通过考试,拿不到毕业证。”
想着她的人生真是失败!大学拿不到毕业证,找不到工作,母亲死了,自己一个人,又穷又苦,没有家,没有朋友。
天在下着雨,一片灰暗,世界如同一整张铅板,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没有前路,没有退路,没有希望,只剩绝望。
她低下头,一颗心灰暗到无以复加。
眼前的男人为什么还不离开,他想留下来看她笑话吗?她受了伤,频临绝境,想一个人躲起来,静静地养伤,不行吗?
这个男人未免太过讨厌!
姜志明站在她的面前,探身向前,贴心地将大伞撑在她的头顶,遮挡着那些从天而降的雨点,雨越来越大,简直大雨如注,打落在伞顶,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地面很快积起一个又一个小水洼,水花在昏黄的路灯光下,绽放开来,又瞬间消失。
姜志明的眼神充满了心疼,他对叶文玉急切地说道:“小玉,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你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你知道吗?”
毁了自己?难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还没有毁了自己?难道她还有希望?姜志明真是可笑!
叶文玉猛地抬起头来,闪电般的伸出手,推了姜志明一把,对他说道:“我不要你管!你走,快点走,我不想害了你!”
姜志明却仿佛一座大山,岿然不动,他对她提高音量劝道:“你担心林庭风会对付我?我告诉你,我不怕!我就算因为你死了,我也不后悔!你不要我照顾,我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走向毁灭,我才会后悔呢!”
他伸出手,脸上都是痛惜的神情,他试图将叶文玉搂进怀里,他哆嗦着声音,大声说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你是我的初恋,这几年来,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小玉,我们都是苦命人,让我们在一起吧。”
都是苦命人,苦命人能抱团取暖吗?不,只会彼此绑在一起,拖向更深的泥潭!
叶文玉突然哭了,她伸着手,不停地拍打着姜志明,两个人几乎扭打在一起似的,黑色的大伞跌落地面,然后叶文玉看清了世界。
隔着模糊的雨线,她看到了林庭风,他正一身黑衣站在雨中,没有带伞,如同狂暴巨兽,高大健硕,神情阴狠。
叶文玉害怕起来,全身颤抖着,几乎是尖叫一般,对姜志明大声说道:“你滚,快点滚,不要骚扰我!”
姜志明背对着林庭风,他没有看到林庭风,因此仍然试图将挣扎失控中的叶文玉搂进怀中。
为了避免让林庭风误会,叶文玉无奈之下,只好如同一只小兽,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冲着姜志明的手腕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