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四)
王叔点点头,对叶文玉用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是好孩子,王叔没有福气,让你做我一辈子的女儿。”老人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疲倦地看看这个冷冷清清的家,没了张素素,这个家仿佛失去了阳光和温暖,他伤感地说道,“我知道这个家,你以后不会回来了。孩子,好好过,人生越是沉重,越要过得开心!这样,你妈妈在天堂看到了,也会欣慰的,她很爱我,但我知道,她最爱你,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王叔看着叶文玉,眼珠红得像兔子。
叶文玉听到王叔这么说,鼻子一酸,眼睛一红,眼泪又下来了,她用手捂着脸,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活。
王叔看到她答应下来,便将手上一早准备的锦盒递了过来,对她温和地说道:“这是你妈妈所有的珠宝,我没本事,结了婚,也只给她添了一两样,大部分还是她结婚时你送她的,这些你拿去吧,做个念想。”
叶文玉不肯收,对他说道:“王叔,我不要,你拿着。”她现在知道,在王叔心中,母亲也很重要,所以与其给自己做一个念想,不给留给王叔。
王叔却坚持着塞到她手里,对她微笑道:“这个家就是我的念想,我走到哪,都能想到你妈。”
叶文玉听得心酸,看着那个锦盒,只好收下。
王叔想了想,又对她说道:“小玉,我没有女儿,一直是把你当女儿待的,所以以后有了过不去的坎,记得找王叔,你不嫌弃的话,经常回这个家看看,你妈不在了,但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
听到这里,叶文玉心中掠过一阵暖流,她含着泪点头,王叔又说道:“这房子是我和你妈一起买的,有你一半的房权,等你大学毕业,以后要买房,我会努力赚钱,把这一半产权的钱还给你!”神情十分的认真,信誓旦旦的样子。
叶文玉知道王叔能力有限,一辈子可能再也买不起任何房子,以后他两个儿子娶媳妇结婚,住在哪,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因此,没有吭声,她心想,以后自己但凡有一点点能力,也不会向王叔要这一半的产权。
大家都不容易,穷人如果再逼穷人,真的没有活路了。
但是她也现在也不能夸下海口,把话说死,什么这房子她不要了,毕竟在房价如同坐火箭的今天,买房可不是买大白菜,因此,只能沉默。
看看时间差不多,叶文玉便把母亲的珠宝盒塞进行李箱,然后和王叔告别,拉着行李箱去汽车站坐车回学校去了。
外面是阴天,天空仿佛一块沉重的铅板,乌云在聚集着,暴风雨好像随时会来,走在人海汹涌的大街上,叶文玉却如同孤身行走在沙漠。
她这一次,真的变成形影相吊的一个人了,从此后,世上再没有她一个亲人了。
失去母亲的痛,仿佛心被人剜去了一大块,空空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痛苦的阴影。
天气越来越炎热,现在是三伏天,大三结束,过完暑假眼看就要大四了。可是她现在心灰意冷,对于未来,已经没有热情和盼望了,更别说计划和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哪一天死了才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死亡才是解脱,因为人死了,就不会痛苦了,也不会孤独了。
花了两个小时,叶文玉回到学校,又在宿舍里安顿下来。因为天气炎热,她出了一身大汗。
去卫生间洗了一个澡,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无数个电话,都是蔡文川打来的,然后还有微信“我在你宿舍外面等你。”
叶文玉一呆,想着从到宿舍到现在,她收拾整理,然后搞卫生洗澡,已经两个小时都过去了。因为忙,一直没看手机,难道他在宿舍外面等了两个小时?现在是七月,外面的蝉声如同大雨一般,正是一年里越来越热的月份,她回到学校是下午两点,难道蔡文川在大日头下站了两个小时?
她心内震惊好奇,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一下湿头发,也懒得化妆打扮,披垂着长发,穿着拖鞋就出去见蔡文川了。
自从母亲过世后,她就一直心灰意冷,懒洋洋的,浑浑噩噩的,过一天算一天。
因此,当她穿着白T和短短的仔裤,走出女生宿舍里,就看到蔡文川站在一棵香樟树下,他好像确实站了很久,满头大汗,原本穿着白衬衫,现在衬衫的后面紧紧地贴着背部,原来白崭崭的衬衫领子也开始出现黄渍。
他看到她,原本热得焦燥不安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叶文玉慢慢腾腾地走到他面前去,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蝉声好像小了点,从大雨变成了小雨。
梧桐树形成的林荫大道,光影交错,仿佛一条时光隧道,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像穿过这条隧道,就能找到过世的母亲。
“小玉——”蔡文川看着这样如同失去灵魂的小姑娘,内心疼得厉害,他凝视着她,眼中写满担心和牵挂。
叶文玉想努力笑笑,但内心的创伤太重了,她实在笑不出来,她现在不能想起母亲,一想起来,就要掉眼泪,失去母亲的那种痛,是缓慢的,绵长的,可能会伴随她的后半生。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麻木,麻木地面对一切,麻木地活着。
她抬起头,一双毫无生气的大眼睛看着蔡文川,面色苍白如纸。
蔡文川的内心更加难过,脑海中都是往事的回忆,小玉是一个命苦的姑娘,从小家里清贫,父母又在她小时候频繁吵架,然后离婚,张阿姨一个人把她带大,结果现在,唯一爱她的张阿姆也意外过世了。
他对她说道:“我今天给王叔打电话,才知道你回学校了,小玉,你要振作起来,这暑假一过完,马上就大四了,你不能没有计划,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下去!”他心内焦急,看着对面女孩空洞的眼神,内心仿佛油煎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