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二）
叶文玉呆呆地看着继父，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王叔——”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小得如同蚊子叫。
王叔苍茫地抬起头来，叶文玉才发现他哭了，双眼红肿，满眼泪痕，如同一个受伤严重的小孩，六神无主，痛彻心扉。
叶文玉缓缓地蹲下身来，面对着王叔，对他颤抖着问道：“我妈呢？”因为害怕，她的上牙磕碰着下牙，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
姜志明已经发现这是手术室外面，手术室现在门开着，里面既没有医生，也没有病人。
一阵冷风灌进来，让人不寒而栗。腐朽的气息散布四周，极其难闻，等过去了几分钟，姜志明才意识到那是死亡的气息！
王叔居然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的地板上坐了那么久，可见——
他已经知道肯定是坏消息，所以也蹲下身来，紧张地看着叶文玉，他担心她受不了这个巨大的打击。
王叔张了张嘴，瞳孔收缩到极小的一点，嘴唇哆嗦，努力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你妈她，死，死了。”
什么？如同轰雷炸顶，叶文玉只觉得耳朵边一阵嗡嗡巨响，大脑一片空白。
她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可能，我妈好好的，不会死，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
她开始像一只发狂的猫，在医院走廊大喊大叫，苍白着脸，蓬乱着头发，速度很快地走来走去，姜志明担心她，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抚她。
叶文玉呆了呆，才明白过来，不由“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她仍然无法相信，她的美丽活泼开朗的母亲会突然死掉！
她用手捶打着姜志明的胸膛，对他大哭道：“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王叔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手术失败，她死了，现在人在太平间。小玉，我真的很爱她，我也不明白，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跳楼？今天早上，我出门上班时，她还说晚上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她今天一大早就会去菜市场买那种五花肉，一定挑那种三花两白的，她说那样的肉做出来才特别好吃。呜呜呜，呜呜呜——”
王叔再次哭起来，他擦着泪，带着他们往太平间走，姜志明搀着痛不欲生的叶文玉，也缓缓走向太平间。
太平间并不远，可是对于叶文玉来说，这仿佛是她人生走过的最漫长的路！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都走得沉重无比。
到现在，没有看到母亲，她仍然无法相信母亲死了，她认为她只是出门买菜去了，逛街去了。
很快，她会回来。
她的腿像两根面条，整个人有气无力，仿佛周身的血都“咚”的一声，从脚底板全部流光。
她全身颤抖着，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院的走廊，如同地狱的黄泉路。阴暗凄惨，黑风阵阵。
昨天晚上她还见到母亲，妈妈从家里跑到学校来看她，给她带来了大包小包的好吃的，有她亲手做的咸菜，酸豆角，还有香肠——
她说读书读了几个月，担心她，所以来学校看看她。
她还撞到了林庭风来找她，希望两个人复合，在她无力面对的时候，母亲就像一只护雏的母鸡，挡在她的前面，厉正言辞地告诉林庭风，她女儿不会回去，她女儿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以后能养活自己，她不会再给他做小！
林庭风也被母亲吓到了，后来失意地离开。
如此活力四射正值壮年的母亲，怎么好端端地会跳楼自杀？
太平间到了，四周安静得就像坟墓，王叔沙声说道：“你妈就在里面，你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叶文玉如同失去魂魄，痴痴呆呆的，面色苍白，仿佛瞬间生了大病，她仍然不相信，耳朵里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异响。
母亲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父亲离开家，重新娶了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成了陌生人，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是母亲不离不弃，通过辛苦工作将她养活带大，供她上学。
她这辈子最看重的人，突然就这样没了。
无论如何，叶文玉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在医院工作人员和王叔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个房间，四周安静得像坟墓，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房间的中央停着一具尸体。尸身上盖着白布，王叔走到那具尸体面前，机械地转过身来，呆呆地说道：“你妈在这——”声音苍黄无力，他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叶文玉想走过去，然而，抬了几次脚，都没有挪动身体。姜志明扶着她，对她温和地劝道：“不要看了吧，我相信你不愿意看到的。”
叶文玉摇了摇头，声音简直在滴血，她说道：“不，我一定要看看，我不相信。”
无奈之下，姜志明只好扶着她，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叶文玉紧紧盯着那白布，已经无法呼吸。
走到近前，看到她如同生了大病的样子，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很难过，对她说道：“要不，等到办葬礼那天，火化之前，你再来看，现在建议你不要看。”
也许时间可以缓冲一切伤痛。
王叔大概曾经见过惨烈的现场，也挡在叶文玉前面，对她流着泪说道：“小玉，听叔的话，不要看，你妈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摔得——你肯定不愿看到的——”
叶文玉却仍然不相信，她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推开他们，走到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揭起那块白布，往下面拉。
然后，下一秒，她看到了她母亲的脸，再接着，她控制不住地痛苦尖叫一声，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继父的家里，姜志明仍旧陪在她的身边，与此同时，林庭月和蔡文川也来了，不过，姜志明再也没有扶着她，是蔡文川一直在扶着她，在她身边照顾她。
她转过眼珠，就看到房间里除了继父，还有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