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一)
叶文玉一阵阵头晕目眩,她急需要帮助,否则回家的能力都没有,她求助似的看向姜志明,含泪道:“请送我回家,我妈她,她——”她因为害怕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仿佛含了滚烫的热油。
姜志明点点头,飞速地扶着她上了车,问明了地址,然后将车子开得像离弦的火箭,往叶文玉的家的方向驰去。
叶文玉在姜志明的帮助下回到家时,小区楼下有警察拉着警戒线,地面上一大滩血,小区的住户如同蚂蚁一般,在那里围成一团议论纷纷。
叶文玉如同一个木偶,仿佛失去灵魂,在姜志明的搀扶下直往自己家所在的楼层跑,她本能地拒绝将地上的那滩血与她母亲联系起来,尽管继父在电话里告诉她,她母亲跳楼了。
一个声音反复在她的心中响起,肯定是假的!肯定是继父说错了!她母亲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跳楼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天塌下来,外星人降临到她面前,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发生,她母亲也不会跳楼。
凭着这个信念,她才没有晕过去。她支撑着往自己家走,却被一个热心的阿姨叫住了:“小玉——”
叶文玉呆了呆,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一旁冷静的姜志明却拉住了她,他的手很用力,让叶文玉莫名地好受了一些。
阿姨走到叶文玉的面前,无限同情地看着她,对她温和地说道:“不要回家了,家里没有人,你妈送去医院了,在人民医院,你爸也去医院了,跟着救护车去的,你现在快去医院!”
叶文玉呆呆地看着那个阿姨,那个阿姨叹息一声走开了,叶文玉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不,不可能。”她转过身,继续要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身体摇摇欲坠,两条腿已经软得像面条。
她相信,只要走到家的楼层,敲敲门,母亲就会大声地答应着,快乐地来开门,如同从前一样。
母亲刚刚五十多岁,正是壮年的时候,而且继父很爱她,现在她有能力照顾她,她有了一个家,经常能回这个家,母亲很快乐,甚至是强悍活泼,对于人生充满热爱,对于未来也充满希望,她怎么会跳楼自杀?!
因此,这是一个误会,绝对是一个误会!
叶文玉仍旧执着地往自己家的楼层走,姜志明作为局外人,能清醒地保持理智,他停下脚步,拉住了她。她扭头瞪他,对他咬牙道:“你放手,我妈没事,她在家里等我!”声音颤抖得仿佛风中的树叶。
姜志明没有放手,他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用力,他对她冷静地提醒道:“小玉,去人民医院,去晚了,也许,你见不着你母亲最后一面了!”声音如同轰雷炸顶,他提醒她,不想她有遗憾。
刚才到达小区时,他站在警戒线那里抬头看了几秒钟,那栋楼有十六层,听旁边的人说是从楼顶跳下来的,十六层高的楼房上跳下来,生还的可能性极其微小。
对于面前脸色苍白如同死人般的小女孩,姜志明的内心涌起潮水般的心疼。他想起自己从前的人生,穷人的命运是坎坷的,如同一只小蚂蚁,被他人残害着。
因此,他想帮叶文玉一把。
爱护她如同爱护年轻时迷茫无助的自己。
听到姜志明的话语,叶文玉呆了呆,没有再坚持上楼回家,姜志明拉着她转身,对她温和地说道:“现在我们去医院。也许你妈福大命大,会没事。”自己说出来,也觉得这话空洞得像鸡蛋壳。
叶文玉感激地看了一眼姜志明,如同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孩,任由姜志明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两个人走过围观的人群,他们纷纷向叶文玉投过来同情的目光,叶文玉低着头,只觉得他们的视线如同针扎一般,让人非常的受不了。
她想躲藏起来,她想逃跑,她想尖叫,因此,她加快脚步,把头埋得更低。
姜志明一直拉着叶文玉的手,很快的,他发现她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到最后,竟然像一块冰一样。
天空如同一块沉重的铅板,不一会,飘下了冰冷的雨丝。人生,真是一个打击连着一个打击,连喘气的机会也不给她。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到了医院。叶文玉仍旧痴痴呆呆的,又是姜志明帮她出主意,他停好车,打开车门,从她的随身手袋里找到她的手机,然后递给她,对她命令道:“给你爸打电话,问清楚他们所在的地方,我们去找他们,你不要怕,一切有我。”叶文玉才如同大梦初醒,她听话地点点头,拿过手机,开始拨打继父的电话。此时此刻,她无比感激,她曾经把握机会向姜志明求助,他在旁边,她如同食了定心丸。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很长时间没人接听,但是叶文玉此时此刻也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没有人接听电话,她就一直拨打着,仿佛她会打到那个人接为止。
终于,铃声不知道响了多少遍,王叔终于接起了电话。是他的哭声:“小玉,呜呜呜,呜呜呜,你妈她——”如同北风呼啸,如同深夜狼嚎。
一个声音在叶文玉的心里响起:“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因此,她木讷地问道:“王叔,你们在几楼,我来找你们了。”
王叔呆了一下,哽咽着报了地址。
叶文玉挂了电话,机械地走下汽车,对姜志明说了地址,姜志明便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们现在去找他们。”
叶文玉点点头,往前挪动脚步,却身体一软,坐倒地上,她想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努力了几次,却都失败了。
姜志明心中疼痛,伸手去扶她。
刚才他听到她爸在手机里的哭声,知道多半大事不好,因此,扶她站起来之后,干脆伸出手,搂着叶文玉的肩膀,半扶半抱着带她上楼。
叶文玉整个人仿佛是棉花做的,面条做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要靠着姜志明半拖半抱着,才能走到继父面前。
医院的走廊一片黑暗,如同盲盲黑夜,继父一个人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两只手抱着膝盖,肩膀一抖一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