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一)
每天发三四条朋友圈,都是各种全世界的吃喝玩乐,或者是和男朋友姜志明的合影,在那里秀恩爱。
定位的坐标一会是日本东京,一会是美国纽约,一会又是韩国首尔。
蔡文川一边看一边嫌弃,却又像着了魔一样,关心着林庭月的一切,笑靥如花的少女,虽然非常爱自拍,可是真的漂亮啊!他从十六岁就种在心中的情魔,他无法摆脱对她的爱恋,深如大海,高似泰山,哪怕她一丝一毫也不爱自己。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地上原本有一些薄雪,在太阳的照射下也很快化掉了,天空蓝得像深山的湖水,枫树还有一些老叶子残留在树枝上,阳光照上去,如同鲜血。
蔡文川记得与叶文玉的约定,吃完早餐就出门了。现在是大年初二,很多人还在家里过年,走到外面,风吹过,如同被冰水浇脸。他临出门的时候,他母亲听到了,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昨天在医院看到文玉了,叶文玉!就是你小时候特别照顾的那个小女孩,现在长得很漂亮,我这有她的电话号码,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约她来家吃个饭。”
蔡文川装作没听见,如同聋子一般埋头就往外面逃一样地走。原来昨天,他急匆匆逃离医院之后,母亲与叶文玉相认了,现在叶文玉知道他们搬家过,他们蔡家全家都做了林家的佣工了。
蔡文川想到这里,只觉得面上一热,自卑感如同海潮一般,从他的身体深处往上翻涌。他已经走到了外面,阳光清冷地照在他的身上,积雪融化,汇成小溪,向山脚流去,发出“哗哗”的水声。他低着头继续朝前走,很快走到那棵香樟树的旁边,他眯起大眼抬起头来,物是人非,十几年转瞬即逝,他心心念念的小女孩己经长大,有了男朋友,据说她的母亲也回来了,林家会上演一场好戏吧!
一阵北风吹过,香樟树在风中呜咽着,一些正在融化的积雪从树叶上掉下来,纷纷扬扬,仿佛又是大雪降落。香樟树是一年四季的不落叶的树叶,既使在残冬,叶子也仍然绿油油的。
蔡文川一直看到树冠深处,密匝匝的树叶以及如同瀑布般的白色阳光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他心想,假如当年,他们家没有搬家,他父亲仍然在国营老厂当着一个普通的工人,他陪伴着叶文玉长大,他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呢?
假如这样的话,他的心里,肯定只容得下一个叶文玉吗?
那么年轻漂亮,那么聪明美丽,那么坚强乐观,那么善良纯净,那么积极向上,那么大度宽容的女孩子,他不去爱,却爱上一个学习不好,心术不正,不知道尊重人为何物,看不到付出的一个小恶女,他是疯了吗?!
这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他的意志力太过薄弱?情商太低?
蔡文川思着想着,痛苦地呼吸着,一颗心如同有一把尖刀在捅,他心想,放不下林庭月,他的人生没有任何未来和幸福可言,和叶文玉在一起,她能够治愈他和救赎他,明明有一条正确的道路在前面等着他,明明知道人生怎么走下去才是安全和明智的,可是他为什么身不由己,情难自控?
蔡文川痛苦地闭上眼睛,呼吸如窒,文玉那么优秀那么美丽,她会一直等着他清醒过来吗?
不可能的,她是那么骄傲那么一个有自尊的姑娘。
今天她找他,他已经感觉到是什么事情了,是他对不起她,她拖延到今天才提出来,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蔡文川站在香樟树下发呆的时候,他的父亲走了出来,深深地看他一眼,对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大冬天站在户外发呆做什么?”
蔡文川如同大梦初醒,对他父亲生硬地说道“我要出去。”说完就匆匆转身。假如当年,他父亲不从国营厂子里辞职,跑到林家来当佣工,他的人生会不一样吧。
他父亲看他一眼,对他说道:“昨天我在医院看到文玉了,叶家那小丫头,你小时候很喜欢她的,我看那小丫头不错,长得非常漂亮,人也特别懂事,不像二小姐那样不通人情,和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
蔡文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父亲,他冷声说道:“门当户对吗?她爸妈虽然离了婚,但她妈也是国营厂子退休,是国家的退休工人,工人退休,说出去都是不丢脸的,怎么算门当户对?”
蔡父一呆,一时之间额头青筋直爆,愤怒道:“你——”喉咙仿佛瞬间得了严重的喉疾,十分沙哑。
当年,因为国营厂子要倒了,每个月只能发半个月工资,儿子很快要升高中读大学,到处需要用钱,他只能另觅出路,才找到林家来当管家。
林老爷对他很好,为人又特别大方,他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
没想到,自己辞掉厂子的工作,跑到林家来当佣工,儿子居然如此看不起他,他刚才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父亲是林家的下人,这话说出去丢人。
蔡文川红了眼眶。
蔡父嘴唇哆嗦着,浑身的血液因为痛苦沸腾着,他低下头来,原来,在他儿子心中,他一直看不起他给林家当佣工。他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听话和可爱了,小时候,刚刚搬到这栋小房子时,孩子很听话,每天用工地读书,看到母亲在林家的大宅做了一天的佣工,回来累了,还会帮母亲拍背按摩。
不像现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子嫌隙已经多年,好像自从他发奋考上Q大,以读书为由选择住校开始,他们父子就生疏了。
蔡文川己经急匆匆地一阵风似的走了。
蔡父看了看那棵香樟树,叹口气,驼着背进屋去了,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蔡文川准时到了叶文玉的学校,在国外读了一年的博士后,再次回到Q大,蔡文川的心里居然有了一些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