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并没有睡下,而是盘算着何时离开。早日找到璁珩,理清当年的来龙去脉,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南乡,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死”了一次,即使南乡深知这样做太对不住对她掏心掏肺的师父红槿……
十四年前。苎罗山。
红槿不知到了世间多少地儿,终于决定把伽叶国旁的苎罗山当做自个儿接下来几十年的隐世之地。像她这种得道的仙人,每隔一段时间,不得不搬往新的住处。仙人并不像世间大多数人传言那样,在天上过着朝骑仙鹤,夕炼仙丹,醒时焙茶下棋,醉时歌舞尽欢的日子。得道之人,多数会选择上天讨个神官做,也有少数仙人更爱在凡间做个散仙,倒也自在。
红槿就是这一类不愿上天的仙人,反正,自创世以来,这类的仙人愈多,凡间的仙人也就不足为奇。更有甚者,有些许国家会主动拉拢这类仙人做自己的保护伞,求个安稳。
不过仙人们大多清心寡欲,通常会拒绝这类请求。毕竟,过多的介入凡尘之事,阻碍他们修行不说,稍不注意,可能还会引起天上那几位管事儿的不满,轻则送去地府当差,美其名曰“任职”,平日听那成千上万的厉鬼嚎叫个百八十年,再被放出来,重则,直接剥夺仙身,还是送去地府,不过却是与那些厉鬼一起嚎个百八十年。
其中细则,不必多说,仙人们都心知肚明,所以留在凡间的仙人们都很头疼。要说这些仙人也不容易,既要拿出仙家的风度,不便拂了人家的好意,又不敢在天上管事儿的那几位眼皮子底下过多的插手凡尘之事,就只能每隔几十年找个新地儿修行。
在世人看来,仙人这叫“游历”,而在仙人看来,自己这叫“挪窝儿”。
只有行踪不定,才能打消各国拉拢仙人们的念头。
红槿找到苎罗山时,没甚仔细查看山上,只管落地双手一挥,幻化出一座令她称心的仙府来,一切尘埃落定时,却突然发现门前有个不怀好意的丫头冲她笑的起劲。这便是南乡了。
红槿端了端自己的架子,道,
“你这丫头无故在人家府前作如此举动,当真无礼。”
南乡倒比她还势头大,毫不害怕回红槿道,“怪了,整个苎罗山都是本斋宫的,这儿何曾成了你家府邸?”
红槿见这玄衣少女打扮不似平常人家丫头,神情话语也透露出她不是在戏言。本想着终于有个满意的山头,谁曾想搬到了凡人那劳什子有斋宫的地儿,一时心中扫兴。这什么护国斋宫,她还是听说过的,不过在红槿这类人看来,纯属没意思。
她红槿日日求天上管事儿那几位少给她找点麻烦,那几位都没听见。不知凡人设立这种并无甚用处的斋宫,是不是当真只求个心安稳?
“你何时来的苎罗山?”红槿索性和南乡聊上了。
“巧了,和你同日来的苎罗山。我住的斋院就在山那头。”南乡看似玩笑却又略带几分认真的回道。
“同日?”
“姐姐,方才我都看见了。”说罢扬起下巴往红槿变化出的府邸点了点,还笑出了声。
“看见就看见了,本仙走就是。”红槿作势要走。
“唉,姐姐,仙女儿姐姐,干嘛走,留在这和我做个邻居不挺好的?”南乡跑向前拦住了红槿,彼时南乡还是个孩子,身高红槿着实差了一个头,红槿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前后态度不一,人小胆大的丫头。
想起了好多年前,也是有一个人这样拦在了她身前,不过她那时重重的甩开了身前的那只挽留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次,红槿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
“红林?红狸?红鲤鱼?”
“我还绿鲤鱼呢!是红槿!”
……
“我已经下令让斋院的人不准踏足山这头半步,姐姐你放心。”
“屋外有阵法,除了你,凡人不可能见着这地方。还有,姐姐?你知道我多大年纪了吗?”
“不知道,我先说吧!我今年十五。我很厉害的,我……”
“行了行了,天色不晚了,我知道斋宫大人很厉害,您今天该走了……”
……
“你今天还不教我法术?骗子!”
“唉,丫头,我近日恐有大劫逼近,教法术的事儿往后挪挪,可还行?”
一顿沉默……
南乡往红槿卧房跑去,红槿暗道不好,紧随其后。却看见南乡胡乱的把红槿平日里看的书籍,几件衣裳,还有不少摆出来的法器尽数往包袱里塞。
“死丫头,你干嘛?”
“走,去我那儿避避。我保护你,告诉你,本斋宫很厉害的……”
南乡后来自顾自的说了一通,红槿没听进去多少,活了这么久,倒遇到个想让她重新停下来歇歇的孩子。
红槿在南乡挎着个偌大的包袱出门前,拦住了她。
“做我红槿的徒弟,可别后悔。”
南乡一愣,把手中的包袱一扔,“嘭”的一声,直直摔进红槿心坎里,红槿暗地里心疼刚才不知摔坏了她多少宝贝……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师父,你口中的大劫,就是混在赌坊输得一两银子也不剩?”
“啧,多嘴!叫你带来的银子带了吗?”
“你怎么不自个儿变银子出来?”
“银子是例外,不能变。”
“啊?”
“快回去吧,师父今晚给你提只烧鹅回来!”
“师父会的就是多,改天我也要来这赌坊凑个热闹。”
“……”
弹指一挥间,十四年了。
“嘎吱”一声门响。
是明睼。
“姑娘。”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兴奋。
明睼已经月余未见过南乡,这段日子是南乡重塑肉身的紧要关头,所有事都是红槿亲力亲为,红槿也就没让明睼来照看南乡。
南乡见进屋后的明睼久久不作声,便起身,而明睼一脸难以置信的呆站在原地看着南乡,她觉得好笑,就也站在明睼身前,任他发呆。
“南乡姑娘竟生的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