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粘稠的迷雾到底还算是一种气体,它存活于这墓室之内且随着微风飘荡被吸进念吴的鼻中。
念吴皱皱眉鼻,又有一丝雾气钻入,他一时没有心防,只是暗暗觉得这雾气闻起来有股香甜味道,令人心飘飘然。
“怎么走出这个阵呢?”念吴望着混浊的视野环境喃喃地自语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停在原地始终不是一个好办法。
于是念吴左手捏着从怀里掏出来的镇灵符,右手持着名家的白马非马,眼顾四周,小心翼翼地探着前路。
几十步走出,湿气逐渐重了起来,这雾气居然散了许多,稠度也仿佛被这空气中的湿度给稀释掉似的。
而前处的朦胧的雾中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走近一看,只见她身着一淡青色汉服,眉眼露笑,半遮妩媚言道:“小弟弟,想姐姐了没有?”
这女子竟是邹萍!
“你怎么会在这?”念吴见到故敌心中波澜荡漾,眼神透着难隐的凉意道。
邹萍,改变念吴一生的女子。
“弟弟猜不到我为何在这里吗?”邹萍捂嘴一笑,眼中却杀意直显,道:“姐姐自然是来杀你的。”
“杀我?”念吴呵呵一笑,左手收起镇灵符,只留下右手上的白马非马淡然一笑,道:“你以为我还是曾经的我吗?”
“杀我?”
“你算什么东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邹萍仗着自己年岁高出念吴不少,境界上压着念吴好几筹,几乎让他魂飞丧命。
而如今,念吴要杀邹萍,轻而易举!
气氛顿时萧肃起来,雾气被这两方的杀气冲荡出一片清晰的空间,就在视线变得比较明朗时,念吴眼睛一眯便看到了空中飞来的三颗黑针。
黑针射向的位置是与当年相同方位的三处死穴:颤中穴,鸠尾穴和神庭。
“不见长进!”念吴冷哼一声,手中白马非马直接立于胸前,光华大展,他大喝道:“我说,此针非针,而乃一缕雾气融大烟!”
一言既出,写有白马非马的纸张上一道亮团蹦出,与那飞驰而来的三根黑针相互碰撞。
这动作很快,一想便就到了。
被亮团所覆盖住的三颗黑针瞬间变成了朦朦雾气,消散于这空气当中。
这就是诡辩的力量。
这山川不是山川,这大雾不是大雾,这河流不是河流,这马不是白马。
只要诡辩一出,黑白亦能颠倒。
念吴一出手便没有停止,依旧口中言道:“我说,邹萍非人,乃是墓中一红粉骷髅,血肉成烟!”
邹萍此时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她迅速地抬起双手翻转起来,结成了一个怪异的手印,手印中间有一道五行阵缓缓成型。
但,徒劳无功。
“不!”邹萍睁大双眼不甘心吼道,声音刺耳而又尖锐。
只见她神色保持着痛苦的表情,但这情绪只有一瞬,因为他的血肉在刹那间已经化为了虚无,原地上只有一架立着的骨头。
念吴见到邹萍被自己杀死掉,心中并没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杀人并不好受。
可是当你面对着到处拿着屠刀的敌人,这时,手无寸铁不会是一种善良,而是一种活该。
“不对。”念吴眉头一皱,看着前方惊道,“她的骨头呢?”
念吴快速三步做一步地走到邹萍死去的位置,但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你的玉,你给是不给?”一个缠绕念吴多年心头的声音从他的背后悄然冒起。
贾谧!
念吴猛地一回头便看到手执一把白扇、嘴角出露着一丝邪笑的贾谧在那里站着。
“我贾谧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要不到。”贾谧竟大胆地朝念吴走过去,在离他三寸位置的距离才停了下来,傲然地说道:“你看这天下,看似是你司马家的,但就你那个傻瓜皇帝老爹,呵呵,若不是我姑姑贾南风一直扶持他,那司马衷又算得上什么窝囊东西!”
“而你,更是连名分都没有的杂种!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念吴的脸上。
恶臭至极!
不知为何,此时念吴的情绪平淡无波,但熟悉他的便可知道,这一瞬才是念吴最为震怒的时刻。
“你知道,坏人往往是怎么死的吗?”念吴慢慢地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贾谧问道。
“坏人吗?嗯...哈哈,坏人会死吗?”贾谧噗嗤一声讥讽地反问于念吴。
是啊,坏人会死吗?
“会的。”念吴手中纸张如利剑刺入了贾谧的心脉,再向前一步,纸刃又逼却心脉一分,他俯在身子颤抖着的贾谧耳边说道:“比如你,这不就死了吗?”
贾谧哆嗦的嘴角上竟抹出了一丝笑容,眼角微皱,语句断断续续地说道:“是...吗?我真...的...死了吗?而你...又真的...不是...坏人吗?”
话语说完,贾谧的身体化成了一缕飘无踪的云烟,如刚才的邹萍一般从无出现过。
“这阵法,真的爽。”
念吴在贾谧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自己已经中这阵法中的陷阱了。
如果不出念吴心中所料,这个阵法其实是一种远古的幻阵,它可以找出在阵人心中最为脆弱的一个方面,然后将其打破,从而置人于死地。
解决办法很简单,就是把幻阵里出现的人杀死就好了。
而刚才出现的那两位,正中念吴下怀,因为那是念吴最想杀的两个人。
念吴经过这两次的幻阵刁难,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当这幻化出来的人死去的时候,周围的雾气就会变得十分稀薄,而此阵法便在这一刻才是最为脆弱的。
所以,念吴只需在杀死下面一位出场的幻影那一瞬间,试着打破阵法就好了。
念吴深呼了一口气,眼睛往四周望去,他心里不禁地想着:下一个,会是谁?
“念吴,我不喝酒了,你回来好不好?”
心如刀割!
这个声音,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
“师父?”念吴眼中几滴热泪缓缓留下,而前方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是竺叔兰。
竺叔兰的模样憔悴了许多,腰间也没有了时刻挂着的酒葫芦,他的声音亦然苍老了许多。
十年了。
十年消得人憔悴。
“跟我回家,我们去看小白和阿婆,我说的啊,会带你这个小兔崽子游遍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