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顾明月刚要入睡,便听到窗外响起了画眉鸟的叫声。聊城多画眉,眼下的时节听到画眉鸟叫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顾明月合衣开门,谷雨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口,看到顾明月,她连忙恭敬地应了声,“顾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顾明月轻声道,“我睡不着,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谷雨刚想提议由她陪着顾明月散心,就被婉拒,“放心,只是在附近走走,我想一个人理理思绪。”
想到接下来她们要面对的凶险,谷雨一时也不忍心拒绝,何况大少爷也吩咐过,只要保护好顾小姐,其它事由着她就好。
顾明月慢慢沿着小路走向河边,远远便看见了陈深的背影,他正站在河边,默默地抽着烟,转身看到顾明月,便立即掐灭了烟,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
“周其山那边已经加大对你的搜查力度了,你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到周其海那里。”
顾明月坐了下来,扯了一朵蒲公英在手里把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周其海那边还是先不要透露消息了。”
“你心软了?”陈深也一同坐了下来,他注视着顾明月的眼睛,似乎想要在她眼睛里看到答案。
“不是,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周其海是个不可控因素…”
陈深迅速打断了她,“那就换个方法,你把周其海的位置给我,周其山动手的那一天,我会派人在那里伏击他,到时候就伪装成周家两兄弟为夺权自相残杀。”他不容置疑的语气似乎是在逼迫顾明月一定要做出抉择。
顾明月攥紧了手里的蒲公英,蒲公英的种子已经不知飘到何处了,只留下一根细细的花茎被攥出青草味的汁液,慢慢地渗出指缝。顾明月却全然不知,许久才挤出一个字,
“好。”声音比夜空的云还要稀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顾明月,别忘了你是布局人,别做了自己的棋子。”陈深冷冷抛下一句,“何况你应该还没忘了渑州…”
“我没有。”顾明月突然起身,“就这么办吧,到时候我会沿路标记。”说完便转身几乎小跑了回去,没有再给陈深说话的机会。
陈深苦笑了一声,能不能给子衿报仇,就要赌这一次了,顾明月啊,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顾明月一路小跑回了宅子,谷雨看到她,笑着迎了上来,“顾小姐回来得正是时候,刚才大少爷派人给您送了桃花酥,现在应该还热着。”说着打开门,堂内的八仙桌上果然躺着一个油纸包,顾明月拿起来,桃花酥的热气透过指尖几乎流到了她心里。
“我吃不下,你帮我吃了吧。”顾明月将油纸包递给谷雨,脸上依然是和煦的笑容,语气却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她关上门,慢慢瘫坐在地上,身形微微有些颤抖,她用双手死死捂住脸,似乎这样就可以躲避一些她不想面对的事。
好一会儿,顾明月才缓缓站了起来,此时窗外的月光已经逐渐黯淡了下来,即使是夜空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像是笼了一层薄纱,似乎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阴雨天。
“主子,桃花酥已经给顾小姐送过去了。”诚一对着正在擦枪的周其山认真地汇报,仿佛说的是什么极为重要的消息。
“她有说什么吗?”周其山放下枪,饶有兴趣地打听。
“属下去的时候顾小姐并不在,听谷雨说顾小姐最近有些失眠,所以出去走走散心。”
周其山若有所思,“周其海那边如何?”
“都已经布置好了,只是三少爷那里…”诚一有些犹豫,上次主子说让他们先留着三少爷,眼下到了紧要关头,他不得不再请示一次以免出了差错。
“斩草除根吧。”周其山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诚一微微一震。
周其山扫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诚一,不要心软。”
“是。”诚一小声应了句,他的命是周其山在府阳救的,只要是周其山让他做的事,哪怕是死,他也会眼睛都不眨地执行下去。只是此时的诚一绝对不会想到,日后有一天,他也会对周其山举起枪、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