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派出所里的陆航仍是咬死了牙诉说自己的无辜,可是当郑涛要求他将自己的自行车所在位置交代出来的时候,他又沉默了。
“你如果想证实你的清白,可以将你的自行车停放的位置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把它带来,到时候证实车把上面并没有系上红布条,自然就能还你清白了啊。”
负责记录的女民警虽然觉得,像陆航这样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学生的人,不大能做出那种闯红灯撞了过马路的老人还将其置之不理逃逸的事情。但是很多时候,犯罪嫌疑人的脸上并没有写着“我是坏人”,她曾经经手很多案件,最后罪犯都是看上去最不可能做出案件的人。所以她选择较为公正的态度去审视这件事情,帮着郑涛劝说陆航。
“我……我自己去把自行车推来,可以吗?”陆航试探着开口。
“可以,但是必须在我们民警的陪同下一起过去,避免你有销毁证据的可能。”女民警面带微笑的回答道,却自认为她的要求不过分,可是却见陆航听了她的话又畏缩了,不由蹙起了眉头。
他这样的举动很是可疑,如果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什么畏缩了。看来,这个学生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女民警有了这样的印象,对陆航就没有刚开始的好感,直觉上已经认定了他的罪行。
“怎样可以联系到你的家长?因为你是未成年人,所以需要你的监护人一起协助调查。”女民警此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亲切态度,按照工作的流程,已经十六岁的陆航是可以选择用不用监护人在场的,因为他属于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区间,属于半行为能力人,他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能力负责了。可是女民警却觉得,陆航还是需要监护人在场的,不然以他的态度,很容易给他们派出所招惹麻烦的。
“我……我父母正在工作,可能不方便……那个……”陆航支支吾吾的,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郑涛听到民警要找陆航的父母来,也很赞成。
“就是,我一开始也是说要找他父母商量一下,可是这个孩子居然嚷嚷着说我要抢劫,弄得我被周围的群众给围堵住,莫名其妙的。”郑涛忙不迭的喊冤道。不是说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如讽刺受不得冤枉,而是他发现这个男孩儿是个硬茬儿,如果不叫来他的监护人,他怕以后他的工作身份被知晓了会给他招惹些麻烦。
“你不要插言,我们会想办法联系他的监护人的。”女民警制止了郑涛的诉冤,然后转过脸面对陆航的时候,说道:“我们要联系你的父母是为了你好,毕竟你还没有成年,不具备承担一些法律责任的年纪。刚才你留下的联系方式是正确的吗?我们在告知你后就要联系他们了。”
“那个……”怎么可能真的将家庭联系方式告诉民警,陆航并不像他长相那样老实。在刚才一进到派出所民警要给他登记的时候,他除了名字,其他的信息都是捏造的。学校不能撒谎是因为他身上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如果要是没穿校服,他肯定也不会讲实话的,毕竟撞人逃逸还被带进了派出所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儿啊,说不好还会记到履历上,他才不要将自己的履历上留下这么不光彩的一笔。所以,即使学校不能撒谎,但是他连自己真实的班级都没有说出来。
女民警深深的看了陆航一眼,然后直接让一旁的男民警去联系陆航的监护人。
电话和信息都是假的,当然是联系不到了。所以,没一会儿,男民警就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这孩子,真是的,满口的谎话。”他将手里记录了陆航自己所述联系方式的纸张丢到了桌子上,对女民警说:“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是假的。我只能打电话找了他们六中的校长想找他的班主任,哪想连班级他都是造假的。我拜托校长去联系他的家长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虽然陆航造假了,可是只要他是六中的学生,民警肯定是可以联系到他的家长的。一个学校初三年级就那么几个班级,班主任也就那么几个,校长就算每个初三年级的班主任老师都联系一边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而班主任的手里,肯定是有班级里所有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而且绝对是真实的。
小样儿,和他们警察玩脑子,他还差了好多点儿火候!
女民警闻言眉头更加深锁,看来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啊。
“你这样做事不对,我们警察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宁和正义的,你不该对我们进行欺瞒。你的这种行为属于扰乱警方办案,是可大可小的。”女民警义正言辞的对陆航讲道:“如果每个人都这样不配合警方办案,那么社会的秩序怎么维持?没有了秩序的社会将会混乱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陆航的心里很后悔,但是他却不是后悔自己闯红灯撞了人还逃逸的事情,而是后悔今天早上干嘛要穿校服,如果不穿校服,目标性也就不会那么大,被撞的老太太家人也就不会找得到他,而也不会有旁边这两三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来作证的人来指证他。失误啊,真是失误,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鬼,居然穿了校服去考试。
自私的人心里永远就只有他自己,永远是责怪别人怎样,而从未想过自己如果不那么做就不会引发这些一连串的事情。
如果说,陆航早上离开家之前再好好检查了书包,他就会发现自己没有带准考证。如果说他赶回家的时候没有违反交通规则闯红灯,他就不可能会撞到老太太。如果他在撞了人后说清楚事情,并通知家人来解决事情,也不会闹到来警察局……他能想到的就是,都怪老太太,那么大年纪呈什么能出来买菜,如果换成个年轻的人,身手灵敏闪避快都另说,只身强力壮,大不了摔倒了蹭破点儿皮,根本不会有多大的事儿。
当然,民警们和郑涛等人是不知道陆航心里的这点儿小心思,不然郑涛就算脾气再好,都能挥拳头揍的他满地找牙。什么熊孩子,你自己骑车闯红灯犯了错,还怪受害者出门买菜,还嫌人家年纪大反应迟钝,什么心态啊都。
懒得和他墨迹,女民警又开始询问郑涛以及前来作证的路人们事情的经过。
当郑涛说道自己到交通局调到了案发时的录像后,女民警双眼放光:看来大小是个领导啊,在交通局都有认识的人,不然普通人是不能这么轻易的调到录像的。
郑涛拿出录像的备份让民警们播放出来,大家一起看了,的确和他说的,以及作证的路人们描述的基本一致,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其中一个作证的路人还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人影说:“看,这就是我,我当时刚送完孩子正想回家,离得距离还是比较近的,将这孩子的脸看个正着。也就是因为上午出了事故,下午我才专程请假来陪孩子考试的。”
“可是,监控录像上并不能看清人脸,你当时又不在案发现场,那么又是怎样认出这个孩子就是肇事者的呢?”女民警心思缜密,立马提出了疑问。
“关于这个问题,我要求单独和您交流。”郑涛答应了替夏绯保密,但是警察既然问出来了,他也不能扛着不说,这样不就和陆航那小子一样不配合办案了嘛。反正她的要求只是不想被牵扯进来,他和警察说清楚,然后不让牵扯夏绯不就行了嘛。
可是陆航听到郑涛要求单独和民警交流,立马不干了,有什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的,居然还要私下里交流,万一他给了警察好处,让警察帮着讹他,那怎么能行!
“你们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要背着我?”
女民警对陆航的反应和说出的话很是无语,但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她不能任性,要公平公正。所以只得耐下心来解释道:“他有权力要求单独和我们交流情况,不止他,你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提出要求。”
“那为什么一开始你没说?”陆航觉得很委屈。
“因为你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女民警懒得和陆航去争论这个问题,让身旁的男民警继续询问证人,而她和郑涛径直走出去,到隔壁的房间里。
“你是怎么认出陆航就是肇事者的呢?”女民警给郑涛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
郑涛将自己接到邻居通知就赶到事发地点,母亲已经被人喂了药控制了病情并且被抬上了救护车,而自己想要跟上去却捡到了一张准考证,并被路人告知是对母亲做了急救的女学生的,他又赶紧让妻子上车先去医院,自己则是赶到不远处的考点将准考证还给了女同学,正巧和迟到的陆航擦肩而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女民警。而后他又去了医院安顿好了母亲,再到交通局调出了案发当时的监控录像,再到考点找到了夏绯和她父亲,并在她的帮助下认出来陆航等等他简要的说了,但是并没有把夏绯的名字告诉女民警。
“那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找那个女同学来指证不是更好吗?她既然看到了全部事发经过,还参与到了救助您母亲,并帮您认出了嫌疑人,她如果出来指证嫌疑人并且与之对峙,会对你更有利的啊。”女民警不太明白,郑涛居然没有让最有利的证人出面的原因。
“警察同志,我从事教育生涯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对于青少年学生的心理和教育有着深刻的理解。我认为,既然那个女同学已经救助了我的母亲,还帮助了我找到嫌疑人,她有权利选择不暴露自己,毕竟她的辨识度太高。如果要是因为帮助我而被嫌疑人或者其家属纠缠,那就是我的不是了。作为一个教育者,我不能让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学生因为我的一己之私遭受到丁点的不幸。请您理解,也谅解我的决定,并和我一样保护这颗正义的苗子。”
郑涛说的很是动情,让女民警也受到了感染,她的心中对他的敬佩油然而生。
“郑老师,您真是一位负责的人民教师。好的,我答应您,在维护正义的路途上,也会注意保护这样的正义苗子。”
语毕,二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一个男民警敲门,告知他们陆航的班主任及其家长都已经到了。他们一起回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里,却见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着红色外套的女人,正将一脸不情愿的陆航揽在怀中,她满脸的激愤,似乎要与屋内除了与她一同进来的那一男一女外所有的人为敌。可能在她的想象中,她就像是一个勇士一样,将“孱弱”的孩子保护起来,不允许外界所有“恶势力”对其进行伤害。
见此情景,郑涛不由的苦笑。
看来每个孩子成长中所处的环境,才是造成孩子性格的关键。有这样的母亲,怪不得陆航那孩子谎话连篇。虽然外表很会给人好感,可是内里仍是败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纠正,不然这孩子以后,恐怕也是个口蜜腹剑阴司的主儿。
“你们凭什么把孩子带到派出所来?他是个考生知道吗?你们从考场外把他带到派出所里,这样对他的内心造成的伤害,如果要是影响了他接下来的考试,让他不能考上魔都第一高中,你们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果然,这个红色外套的中年女人就是陆航的妈妈徐露,她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责问。她指责警察未经允许就将陆航逮到了派出所,指责证人没有良善之心居然指证自己的儿子,更是将如果陆航考不上魔一高的话,那就是众人的责任。
什么人啊!女民警对陆母的第一印象很差,觉得她不分是非,是个自私自利,目光狭隘的人。而这样的人,教育出像陆航这样满口谎言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