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面宽额突,披发左袵,满脸横肉,身高七尺,却是健硕无比,正是左大将贺来都。
贺来都把满是油腥的手在羊裘上擦了擦,来到伊鞮面前,恭敬行礼,说道:
“我贺来都愿为单于先锋,为单于献上齐人的伏奴郡。”
“好!“伊鞮一拍手,目光灼灼的看着
”左大将不愧是我族的射雕勇士,我给你五千草原勇士,可能拿下伏奴?”
“必不辱命!”
“好!”
伊鞮对于贺兰都的自信无比满意,说着,伊鞮拿起桌案上的“酒器”对着贺兰都一举。
坐在末尾那人,看见伊鞮举起的“酒器”,不自觉的眉头一皱,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匈奴人有个传统,在战斗中砍下敌人的头颅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荣誉,并且他们根据所砍头颅的数量,获得首领的赏赐,而这些头颅最终被用来制作酒器。
如今伊鞮举起的“酒器”就是死在他手上的一个强大部族首领的头盖骨,上面镶上了金边,嵌上宝石。
而单膝跪在地上的贺兰都看着伊鞮的举动,一愣之后就是无比的激动,帐内其他人也是无比诧异。
单于的意思是邀请贺兰都去饮他碗中的酒,这对匈奴人而言是无比的荣耀,有些匈奴首领看着贺兰都的眼光顿时有些不善。
【可恨被他抢了去!】
贺兰都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如今他的注意力全在单于举起的酒器上,他缓缓站起身,弯着腰来到单于面前。
伊鞮笑着把酒器递给贺兰都,贺兰都朝着伊鞮行了一礼,接着用双手无比恭敬的接过酒器,仰头喝下,随着喉结的上下抖动,温热的美酒滑过他的喉咙。
将美酒饮尽,贺兰都将酒器交还给伊鞮,浓密的胡须上还沾上不少酒滴。
如今,贺兰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压力,这酒不是这么好喝的,一旦失败,也就意味着他必死无疑。
“慢!”帐内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嗯?”
少数人目光不善的落在帐末一人身上,其他人眼露疑惑,倒没有什么恶意。
郑芶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双手撑着桌案,缓缓站起,对着贺兰都微点点头。
郑芶是八年前来的草原,当时他孤身一人,身穿破衣,奄奄一息,全靠一口气吊着,声称为了匈奴的兴盛而来。
伊鞮对这个齐人产生了兴趣,给了他衣食,保住了他一条命。
但伊鞮对于郑芶口中的匈奴兴盛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送上门的齐人奴隶。
郑芶在伊鞮手下干了三年最低贱的活儿,被匈奴人鞭打,取笑更是常事。
但谁也没想到过了三年,与川胡决战大胜之后,伊鞮逐步重用郑芶,郑芶开始登上舞台,并为匈奴立下汗马功劳,配上常年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匈奴对于齐国实际上别无多大仇怨,草原上只相信实力,弱肉强食,相反,由于齐昭帝期间齐国展现的强大实力,不少匈奴人对于齐国还有种敬畏感。
郑芶虽是齐人,但在他逐渐展露实力后,不少部族头领都有些佩服他,伊鞮为了拉拢郑芶,甚至在一年前把自己的二女儿嫁给了他。
匈奴中只有一些旧贵族对于郑芶的身份耿耿于怀。
对于郑芶,贺兰都不敢拖大,亦是点头回礼。
以郑芶的身份不应待在末座,但这是郑芶自己请求的,伊鞮也只好随他去了。
“唯徐长?”伊鞮面露疑色,喊出了郑芶的匈奴名。
郑芶面色平静,和贺兰都并排而站,对着伊鞮行礼道:
“单于,我以为此战需放了伏奴守将。”
“什么!”帐内顿时嘈杂起来。
“哼!”伊鞮听到声音,顿时冷哼一声,他知道郑芶不会无矢放第,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贺兰都脸色有些不好看。
郑芶没有让伊鞮失望,接着说道:
“据我所知,这伏奴守将乃是齐国为了限制司家在塞北的势力安插的,与司家并非一路人,若是放他回去,他为了保住自己,或许会反咬司家一口,”听到这里,伊鞮的眼睛里都在放光。
“那若是他一力承担呢?”
左贤王须卜驹直勾勾地盯着郑芶的眼睛。
“即便如此也不过给齐国留下一员庸将,日后若是交战,与我们也有利,左贤王莫要忘了我等此战的目的。”
郑芶朝着须卜驹一行礼。
“好了!就按唯徐长的意思!贺兰都,你明白吗!”伊鞮最终拍板!
“唯!”
之后贺兰都也不停留,直接大步走了出去,看着贺兰都的背影,伊鞮大笑道:
“如今就等着左大将的好消息了,来!接着喝酒吃肉!”
顿时,王帐内又变得嘈杂起来。
走出帐篷的贺兰都脸上瞬间打满了雪花,他猛吸一口凉气,清醒多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护卫迎了上来,把兵器交到了贺兰都手里。
贺兰都轻抚弓身,箭袋里装着二十余枝羽箭,而箭尾拴着一根羽毛,这不是普通的雁羽,而是鹰羽,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匈奴的射雕者无论走到何处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走!”
半个时辰后,贺兰都就集结了五千人马,冒着风雪朝着伏奴城走去。
戍边的士卒没有说错,这么大的大雪,即便是在马背上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匈奴人也无法乘骑,可他们低估了匈奴人对这场战争的决心。
如今这五千人全部徒步行走,而其中数百马匹拖着十数个沉重器械。
走在前面的贺兰都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长生天护佑,此战必胜!
而就在他走后,左贤王须卜驹,右贤王当于郁伏分别带着千余精锐离开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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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三城,定远,伏奴,上胥,其中定远的守将乃是司家长子司寅,上胥的守将是司翰心腹爱将庞有,只有上胥守将与司家无关,乃是颖阳曹家族子,曹荣。
这曹荣是为了避免司家在塞北一家独大而被强行派来的,曹荣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可惜这件事轮不到他做主。
曹荣能被派来镇守边塞也并非无能之辈,但却有些疏忽,何况几日来匈奴并无犯境之举,如今他正坐在屋里,烤着火,翻着书,好不自在,浑然不知灾云袭来。
而曹家家将正围聚在屋里,喝酒吃肉,城墙上的士卒蜷缩在墙角,或聊天或假寐,只有寥寥数人坚守岗位。
“嗯?雪小了?”
一个士卒抖了抖身上的积雪,伸出手,眯起眼睛望向阴暗的天空。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接着微弱的火光,只看见一个黑线划过,喉咙一痛,接着就没了意识。
尸体倒在地上,而他的喉咙处插着一只用鹰羽装饰的箭矢,微微颤抖。
城墙下,贺兰都瞄准下一个猎物,嘴里喊道
“攻城!”
“杀!!!”
身后的匈奴勇士推着云梯,朝着城墙进发。
云梯,其下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故也被称为“云梯车“,上面带有钩爪,滑轮,乃是攻城利器!
城墙上所有士卒都已经趴到了城墙边,
“匈奴!是匈奴!”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甚至有人骇到后退几步。
“该死!这群马蛮怎么会有云梯!”
“快去禀告将军!”
城上乱成一片,而底下的匈奴人朝着城墙上不断抛射,无数齐军都被带走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