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安乡下辖五村十亭,乡间有大户黄氏,傅氏,良田百亩,其下佃农近百户,在溪安乡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傅氏便是弋阳县五大粮商之一,家中虽颇有资产,于县里不过一普通商户,而其家中资财皆是数辈苦心经营得来。
黄氏却不同,这黄氏二十年前只是乡间贫户,家徒四壁,二十年内就累积起如此资产全凭一人,那便是黄祁。
他原本是黄家的二子,见家里食不果腹,一发狠,索性独自一人直上洛阳,入了宫,断了子孙根,却换来黄家的荣华富贵。
更重要的是,听说他入了宫中大宦官张恭的眼,这弋阳县内更是无人敢得罪黄家。
这些消息都是刘治派人打听到的,对于黄家,市井间的传闻基本全是负面,原因无他,宦官误国,这是整个大齐的共识,这黄家靠宦官发家,本身就打上了阉人的烙印,当然也有人嫉恨黄家突然发家,散播恶言。
刘治没有非黑即白,相反他倒挺佩服黄祁的,要知道平阳郡和洛阳相隔千里,黄家又是家徒四壁,怎么可能有多少盘缠,能活着到达洛阳简直就是奇迹,更别说还能入了宫,宦官的选拔标准可是无比严格的,这黄祁目不识丁能入了张恭的眼,绝非常人。
更重要的是,刘治打听的消息中,没有听说过黄家仗势欺人,残害百姓,这也让刘治松了口气,要是他们真的为祸乡里,刘治还真不好办,毕竟得罪一个实力不明的宦官,后果刘治不一定承受的起。
走了两个时辰,刘治一行人终于快要到达溪安乡,而此时,原本四人的队伍已经发生了改变。
张仇,蒯乐,刘宪三人身穿皮甲,腰配环首刀,头发由一根黑色的发带系起,三人皆是干净利落。
荼石,董厄二人则身穿布衣,头发披散,背负弓箭,腰间环刀,而兀突骨却是穿着兽皮衣服,没佩戴任何兵器,还是当初那身打扮,不过他的身材就极具威慑力。
三人在半路上加入队伍,张仇三人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也并未询问刘治任何问题。
六人徒步护卫着刘治向乡亭走去。
在乡亭的界口,早有一群人等候多时,拥慧相迎。
迎接刘治的人有十来个,大多是乡间亭长,其中还混杂着几个少年,他们远远的看见刘治一行人走来,不由有些骚乱。
“噤声!”
为首一人年岁颇大,估摸着已过四旬,头戴高冠,身穿棉絮袍服,足下岐头履,腰间斜插一把环首,身姿威武。
见众亭长骚乱,不由呵斥,众亭长畏惧此人,顿时安静下来。
而刘治一行人也看见了迎接的乡吏,蒯乐不由低声对着身边的刘宪,张仇二人说道:
“大哥虽因功受任游缴,然于此处并无根基,我等乃大哥乡人,万不可落了气势,让这些乡吏小觑了我等。”
张仇二人皆是正色点头,立马昂首挺胸,面色冷漠,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荼石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而兀突骨则嫌弃的撇撇嘴,不以为意。
七人来到众乡吏面前,刘治越众而出,从怀中取出半符印,以及县里的任职文书,交予面前的中年乡吏。
乡吏确认无误,恭恭敬敬的交还给刘治,拱手道:
“溪安乡乡佐,傅庸拜见游缴。”
“我等拜见游缴。”
众亭卒齐齐弯腰拜到。
“诸位快快请起!”
刘治扶起傅庸
“治,年不过二十,侥幸除了贼首,得任此地游缴,日后还需诸位相助,无需如此多礼。”
听到刘治的话,众人皆松了口气,之前他们得知县里派来的游缴是除了泉山贼首的年轻人,一直惴惴不安。
原因无他,在他们想来,一个刚刚立了大功的年轻人肯定满身傲气,难以相处。
“游缴少年英雄,我等自会尽力相助。”
傅庸看着刘治的眼睛,不卑不亢道。
刘治看到了人群中有五个一脸激动的少年,可不正是李阳几人,想来是特地来接自己,心中感动,朝他们五人微微一笑,五人见此更是难以自制,握紧了拳头。
傅庸向刘治介绍了身后的亭长,刘治一一见礼,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众亭长不由对刘治心生好感。
客套一番,刘治就在众人的陪伴下前往乡亭,那里已经为刘治备下了接风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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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治这边其乐融融,弋阳县却是风雨欲来。
县衙内堂,管邱盛怒之下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由于用力过猛,身子往后一仰,差点倒在地上,好在这时,一人急忙扶住了将要倒地的管邱。
这人正是管邱的夫人,严氏。
严氏一脸担忧的看着气的直喘气的管邱,用手轻抚管邱不断起伏的胸口。
管邱站稳脚跟,面色涨红的大吼道:
“竖子!石南竖子!废物!咳!咳!”
一口老痰卡住喉咙,管邱剧烈的咳嗽,一副要把嗓子咳出来的样子,吓得严氏急忙要扶着管邱坐下。
向来和妻子相敬如宾的管邱手一挥,一下挣脱开严氏的手,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桌案,一只手撑着地面,面色狰狞。
严氏何曾见过管邱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害怕,眼泪一下子涌出,但还是伏下身子去扶管邱。
管邱脸上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太阳穴那儿的青筋直跳,看的人头皮发麻。
管邱睚眦欲裂,咬牙说道。
“石南!这次若不把你赶出弋阳县!我管邱枉活六十载!”
由不得管邱如此气恼,原本刘治除了胡豹,自己说不定离任之前还能再进一步,结果石南大败而归,带去的六百余人只回来了不到两百。
这件事石南一个人绝对兜不下来,管邱身为一县之长,免不了责罚,过大于功,管邱绝对无法安心离任,对管邱的名声也是一个重大打击!
这强大的落差让管邱彻底愤怒了!
他恼怒石南的无用,集重兵去攻打一个刚刚内讧,首领丧命的山寨竟然会遭此大败,他石南怎么能废成这样。
再想到石南之前的无礼傲慢,管邱多年来挤压的怨气彻底爆发出来。
而就在此时,一个传言悄悄在弋阳县内传播开来,且成愈演愈烈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