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叶晓晓的家中再次热络了起来,一个个崽子们的家长在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又拎着各自的崽子来到叶晓晓的家中,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慰问礼,一进屋子就寒虚问暖顺带当着叶晓晓的爷爷奶奶面骂上自家崽子两句,也算是赔礼道歉。
爷爷奶奶也不会真的怪罪他们,一帮孩子难免不懂事,看着叶晓晓也没什么大碍,一大帮人就坐在屋里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并以“别在这里吵到晓晓”为理由又将崽子们赶到外面去了。
只剩下了叶海和叶瑶。
叶瑶毕竟是女孩子,坐在叶晓晓的枕边,有些沉闷,大人们自然也就让她留了下来。叶海本来应该直接被他娘踹了出去,可谁知这次竟然踹不动了。叶海通红着双眼,一脸倔强的站在屋里,看傻了一众被赶出去的男孩。
他娘看着他那副模样也是害了怕,担心把他赶出去他又做些什么疯狂的事,前不久他可是刚离家出走把自己丢了,这事还记忆犹新着呢。
于是叶海也留了下来。
叶海独自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面,不时又抬头看看还未醒来的叶晓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晓晓沿着街道一路疯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么快,心剧烈着跳动,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叶晓晓飞快的冲进家门,笑靥里挂满了激动,她冲着里面大喊。
“爸爸!妈妈!”
原来是爸爸妈妈来了,她这样想着。
她一把跳进了妈妈的怀里,撒娇道:“你们怎么来了,我想死你们了,你们都不早点回来看我。”说着,她嘟起了小嘴。
“爸爸妈妈这不来了么,晓晓在爷爷奶奶这乖不乖呀?”妈妈蹲下来,让叶晓晓的双脚重回地面,摸着她的头说到。阳光洒在妈妈的脸上,耀眼的有些梦幻。
爸爸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爷爷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手里拿着扇子,闭着眼哼着小曲。奶奶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一切安详的不像话。
“有啊!晓晓可乖了!”叶晓晓回道,仿佛在辩解着什么。
“是吗?妈妈看看,哎呦,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天天在山里野了?”妈妈故作嗔怒道。
“妈妈!老家太好玩了,我都不想回去了。”叶晓晓又扑到妈妈的怀里,继续撒娇。
“不回去。”妈妈笑着,“以后你就永远住在这里了。”
“嗯?”叶晓晓没听明白。
“走,我们进去吧。”妈妈错开身子,拉住叶晓晓的手,向大堂走去。
大堂里站满了人,中间的桌子没了,换上了一口蒙着白布的棺材。叶晓晓的一张在公园大塔前拍的照片被端放在相框里,挂着白色的花边,在棺材正前,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怀。
就像电视剧里的那样。
不知何时妈妈松开了叶晓晓的手,和爸爸并排走着,叶晓晓看不到他们的脸。
叶晓晓停了下来。
爸爸妈妈走到棺材前,所有人自动给他们让开了道路。奶奶爷爷在棺材旁痛哭着,叔叔婶婶站在一旁满脸的悲怆,姑姑、舅舅……叶晓晓记忆里的亲人,都在,神色沉重,或流着泪。
爸爸妈妈的背影有些苍老,在不停的颤栗。
突然妈妈扑到棺材前,嚎啕大哭,爸爸轻拍着妈妈的肩,泪水打湿了妈妈的后背。
“他们还是爱我的呀。”叶晓晓没来由的想到。
时间仿佛瞬息,又仿佛过了很久,很多人在哭,叶晓晓却觉得分外安静。她看着一个个不断变化的面孔,看着一个个不断来往的身影,看着太阳安静的呆在天空,一动不动。
有人进来,也有人离去,只有她孤独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格格不入,却无人察觉。
最后,只剩下了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还有,她自己。
太阳依旧在天空,从未离开过。
“爸,妈,我们回去了。”泪水尽了,爸爸妈妈露出了苍白的容颜,对着爷爷奶奶说道。
“你们路上小心,人死不能复生,注意自己的身子啊,秀萍。纪云,照顾好她。”奶奶对着他们说道。
“你们也注意身体啊,我们回去了。”爸爸点了点头,同样叮嘱道。
叶晓晓终于慌了。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啊!你们不要晓晓了吗?”叶晓晓急忙大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人回应。
“爸!妈!我在这里啊!”她好像被施了魔禁,一动不动。
她奋力的挣扎,双脚仿佛黏在了地上,又好像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爸!妈!爷爷奶奶!”她疯狂的喊着。
还是没有人回应。
爸爸妈妈慢慢地转过身去,走出了家门。
不知什么时候,天悄然黑了。
爸爸妈妈消失在了黑夜里。
叶晓晓能动了。
她追了出去,转角,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爸!妈!”她依旧使劲大喊着,漫无目的地疯跑,眼泪迎着风,飞舞在身后。
飞逝的石瓦房,飞逝的泥土路,飞逝的田地,飞逝的湖。
层层叠叠的山环绕在四周,叶晓晓慢了下来。
“爸?妈?”叶晓晓依旧呼喊着,满天繁星闪烁,月亮将柔软的光铺洒向大地,不知名的虫子在不知疲倦的叫着。草长得很高,一直到叶晓晓的腰间。叶晓晓茫然的走着,一直走到半山腰。
四周突然亮了起来,红色的,黄色的,粉色的,七彩的光仿佛在空气里流动着,神秘而梦幻。
叶晓晓瞪大了眼睛,没有眼泪,没有恐惧。她看了的半山花海,还有……
“叶海……”她喃喃道。
和那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