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老家了。”叶晓晓张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哀求,一双小手不停地晃着爷爷的衣角。于是在那个夏日的午后,爷爷背着晓晓,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叶晓晓是独女,刚出生时她母亲将她绑在怀里,跟着她父亲,背井离乡,到城里谋生。父母创业打工,每天都从早忙到晚,迫不得已,爷爷从乡下来到城里照顾她。
其实,在叶晓晓仅有的那点记忆里,老家只是一个带着某种印记的名词,是这座小城地图上偏隅的一点。她之所以想去哪里,可能是因为整日的见不到父母而赌气,或者是初入小学还未能适应而烦躁,又或许是爷爷诱人的描述吸引了她,她已记不得了。
那并不是一次令人愉悦的旅途,硬要说的话,糟糕透了。
在那个年代,交通还并不发达,尤其是通往乡村的道路,曲曲折折,盘旋在山林之间。
爷爷带着晓晓坐上公交车,那是唯一一辆通往老家方向的车。坐到终点站,天已经渐渐黑了。
终点站离老家还有很远。路旁停靠着大大小小的面包车:都是些黑车,专门拉些到周围乡村里的人,挣些钱养活家里。收费很贵,记忆里是这样的,至少那时爷爷是不忍心花这份钱的。爷爷看了看天色,咬了咬牙,拉着晓晓,踏上了一条孤寂的路。
车走的路,虽然曲折,但胜在宽阔。顺着灯光,用不了太久就能到达。爷爷走的路,是爷爷凭着经验走上的一条很近很近的山路,可就是这条山路,一直走到夜变得很深很深,也没有走到。
他们先是沿着大路,不久又走进了一片荒野,翻山、越岭。银月一点一点爬起,满天繁星闪烁,草长得很高,萤火虫不知疲倦的飞舞,发出嗡嗡的声音,愈显冷寂。叶晓晓不知何时睡着了,趴在爷爷的背上。
叶晓晓是被冻醒的,初夏的夜晚,依旧带着丝丝凉意。叶晓晓醒来,打了个喷嚏,发现爷爷不见了。
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在一个不知道有多晚的夜里,靠着一棵树,醒来,眼前无休止的黑暗,有萤火虫点亮微弱的光,照亮着她的四周:除了长至她颈间的杂草,和一些不知名的虫鸣声,什么都没有。
叶晓晓慌了,那种未知的恐惧最是无助。冰凉的感觉由脚到头,又由头到脚,在身体里肆意穿梭。她不停地喊着爷爷,用她那稚嫩的嗓音,声嘶力竭。她四处乱跑,眼泪就快要被冻了出来。她没有哭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
蓦地,她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失声大哭。
她一直哭,哭到累了,哭到没了声息,哭到听到爷爷焦急的呼唤她的声音,哭到爷爷拉着他,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说着晓晓别怕。
她的哭声猛然变大,又慢慢变小,在爷爷怀里,再次睡着了。
睡前,她看了一眼他,和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半山花海,在萤火虫的照耀下,五彩斑斓。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一阵敲门声,接着进了屋子,她被爷爷从背上轻轻放下,盖紧被褥。那时,天已经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