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宣政屹立殿前,却见眼前这宫殿尽是一片碧瓦朱甍、峻宇雕墙,那股金碧辉煌的富贵气象便是在外面也丝毫少不得一分。
抬头瞧瞧,却见这宫廷院落之间矗立的大殿气势恢宏,占地怎么也有数百丈,高也有十丈开外的模样,整个大殿都是上等黄金麻榫砌而成,尤其是那些斗拱之处甚至于采用汉白玉填充雕琢,说是雍容华贵也不外如是。
大殿中堂挂着个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皆是古隶,曰:‘地慧宫’。
可让人匪夷所思的却是这大殿虽然修筑得如此精致,但这大殿四周却见不到半点门窗存在的迹象,反倒是那层层石阶对着的本应该是中堂大门的地方筑有四面雕绘着各种精美壁画的墙壁,根本就没有进去的门户。
蒋宣政伸手在这墙壁上一拍,他这一掌带着滚滚雷息看似势不可挡,可是拍在这石壁之上却没什么反应,那骇然轰击的雷息全都泥沉大海,便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
蒋宣政看着眼前石壁,刚刚自己那一掌的力道自己最是清楚,便是挡在前面的是一座三两人高的山岩也能撼动,如今拍到这么个石壁之上竟然连那上面的壁画都丝毫未损,着实是件怪事。
“这梁王冢王陵之内却是处处透露着古怪,倒不知若是南叔那八重天的功力能否攻破这古怪的石壁岩画。”
蒋宣政其实心里多半是不报期望的,八重天高手若是配合神兵利器说不得能开山断河,但这岩壁绝不单单是因为坚固结实才能抵御自己刚刚那一掌,否则也不会连一丁点灰都无法撼动。更何况南宗菰进了王陵便同自己分开来搜寻线索,玄龙秘宝到底有如何秘密极有可能就在这一百零八宫殿之中,两人分开来终归效率高些。
蒋宣政看着这四面石壁,无论这东西有着何等古怪也决计有着进入之法,毕竟这历经多年修筑而成的王陵本就是陈子文为了后世梁王府留下的一大底蕴,若不是让那朝廷各路奇人算出天机迫使梁王府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如今也轮不到这么些人进来掘人家祖坟。
蒋宣政一时也看不明白,只好朝着这四面石壁之上的壁画看去,那四幅壁画都是绘制这同一座城池的景象。这座城池气势恢宏,不知能覆压方圆几千里,论格局和规模已经极为宏大。
那墙上壁画里面所绘制的街道纵横似网,错落有致的建筑林立似海,高阁楼阙,数不胜数。而且街上行人穿梭、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一派繁荣热闹的太平景象跃然而出,让人不由的心驰神往。
“这作画风骨倒是考究,看这市坊格局倒是与梁都城相差无几,莫不是三百年前梁王陈子文所建的梁都城?”
蒋宣政轻轻触摸那些壁画,只觉得这些壁画每一笔都似乎有着某种韵味在其中,虽然这是石板雕作成画,摸起来却是温润如玉,丝毫不显得粗糙。
兴建、繁荣、外拓、衰败!
四幅图便是四个梁都城,从第一幅壁画之中梁王陈子文率领无数工匠建设这座雄伟的古都开始,梁都城曾经的繁荣盛景,梁都城不断向外扩展以至于多次兴修外城,到最后陈子文晚年梁都城日渐式微的景象都展现的惟妙惟肖。
好像真的就把那八十年风风雨雨都凝刻进这四幅壁画之中,那种久经风霜雨露的陈旧感官是只有时间才能粉饰,作不得假。
细细摩挲这些壁画,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些壁画石墙规格一致,都是两丈三尺高低、一丈六尺的长短,每一个壁画的表面都是由一尺见方的方石拼凑而成,如此一来这一幅壁画便等同于三百六十八块方石拼凑,显然就是有些深意在其中。
地慧宫……
四幅壁画……
三百六十八方……
这显然是某种机栝暗门,虽然这暗门似乎有着玄妙的门道,但却终归是直接把这谜题放到你面前来,想来这建筑之人还是个厚道人。
蒋宣政虽然还看不出其中变化,却也知晓这每幅壁画上的这三百六十八块方石显然就是机栝所在,整个四幅壁画想必也是都要达到某种效果才能打开这大门。
上下摸索一阵,突然感觉这一块方石有些古怪,调动内力往里面使劲一推,那方石缓缓伸进去半尺左右,一阵机栝声响过后,那方石便这样凹进去了。
成了!
蒋宣政面露喜意,左手突然轻轻一扬,但看三道精芒一闪而逝,那左手之中便捻住了三枚铁矢,显然是按下的方石触发了某种机关继而激荡出这么三枚半尺长的铁矢。
探手拿来看看,通体是上等精铁所铸,那铁矢的箭头更是专门铸出一圈圈细密的螺纹,这么一根铁矢若是扎到人身上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看那铁矢尾羽极不明显,显然从铸造之初便是用于弩机机栝之中,而不是寻常射手那些铁头竹身配合尾羽的箭矢。
“这王陵倒是真不简单,光是这些机栝便不是一般人建得起的。”
蒋宣政轻轻曲折这箭矢,却发现这铁矢用料极为考究,再加上通体都是钢铁所铸就,便是他也无法轻易折弯。
再看看这王陵,虽然都说道士那是世外之人不应贪恋凡物,但就算是他来估算这么一个王陵的造价也足够从无到有再建造一座梁都城了,那是何等惊人的财富,若是当初没有随着陈子文被埋在这山里,说不得如今梁王府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当初到底发生了何等秘闻,竟然迫使他陈子文假死脱身,在这王陵里做了近十年的活死人?
更妄论他拥有这么惊人的财富在手又何必非要让它们埋在这泥土之下?
现在想一想,这其中倒是不知蕴含了多少未知,这梁王冢的水似乎也是深得很呢。
不过,这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大殿更引人注目。
蒋宣政干脆往后倒退三五步,直到自己已经距离那壁画足够远才停下来。三枚铁矢被随手扔在地上,两只手上顿时带起滚滚雷息,正是蒋宣政内修功法《神霄上清篇》的雷法起手式,若是有旁人仔细聆听还能从那双手之间听到好似雷霆炸裂的声响。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这便是《神霄上清篇》雷法大成的表现,蒋宣政修炼的精纯雷息同外界水气互相联系,那些白汽便是蒋宣政运功催生极致时逸散出来雷力所致,他周身缠绕着闪烁电光,两手挥舞间带起若隐若现的雷鸣之声,显然是尽可能调动体内雷息的作用。
云涌、电闪、雷鸣这三大特征都展露无疑,可那风起还差些火候,蒋宣政两掌轰然拍出,那鼓胀的风随着内力方向呼啸而来,两掌其实都没有真正印在壁画之上,但是那轰出的内力被呼啸而至的强风裹挟着重重的拍在那四副壁画之上。
吱呀!吱呀!
机栝齿轮互相碾咬的声音响了一阵便慢慢停下,四副壁画如今各自都各有不少凹陷的方石,构成了四幅一模一样的图样纹饰,蒋宣政慢慢向后又退后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四步!
便是在蒋宣政退后第四步的时候,无数铁矢伴随着机栝碰撞的声音激射而出,四幅壁画前面那一大片黄金麻被铁矢刺穿。
“好厉害的机关,连这黄金麻都能射入半截,若真是射到身上还不得射个对穿呢。”
蒋宣政看一眼地上的铁矢,无一例外都只剩下半截尾羽留在外面,黄金麻作为石料本就以坚硬著称,如今也是这般不堪一击。
四幅壁画凹凸不平得摆着面前,然后等到蒋宣政走到那壁画跟前时便听一阵沉闷的声响从里面传出来,那四副壁画便分别向内倾斜了一小节,到了留出来一个约莫可供两人并排行走的空隙,瞬息间一股扑面而来的磅礴压力朝着蒋宣政席卷而来。
嗯?是之前遇到的那种奇力。
感受到那运转再度滞缓的内力,蒋宣政自然也不会感到陌生,当下稳定心神向那大殿之内走去。待到确认这大殿中的奇力似乎并不会再度增强,蒋宣政这次放松下来有功夫去看那周围的环境,待他抬头四顾之际,却见那大殿当中悬挂着数百条锦绢,每条锦绢虽然颜色质地有所不同,却无一例外都画着各式各样的精美画作。
若是素白的锦绢便多数是些书生佳人之类的素雅画作,上面每一幅画作都极为精美,画中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力求美貌动人。
若是殷红的锦绢却又多是些山野志怪的凶兽奇禽,就像如是生有六翅三首的飞蛇,有着牛角且生有利齿的金红怪鱼,盘起来犹如一座小山的怪蛇,都是神话传说之中的怪物,画出来却是那般栩栩如生。
其他或青或紫或是膏黄之类的锦绢也多数都有自己一类的作画,或是山水又或是树木,但无一例外都是极为精致的画作,似乎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让哪怕不懂行的外行人见了也能说出个好来。
从这里进来只是大堂,像如这样结构格局的宫殿显然也不会在待客的大堂留下什么稀罕之物,蒋宣政随手扯住一卷锦绢细细打量,却见上面每一幅画都有着相应的题字题词,尤其是末了盖上了那个印章令蒋宣政一阵唏嘘。
这印章竟然是真武观掌教天师的三块大印之一,显然这锦绢之上的画作就算不是出自三百年前的真武观掌教之手,那也是经过那位掌教品鉴之后欣喜而落章,至少上面这题字极有可能是出自那位真武观掌教之手。
昔日的梁王陈子文竟然在武林之中有着这样的面子,竟然跟真武观掌教还有不错的交情,否则就算两人互相交换过什么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挂在这一处殿阁的大堂供人观赏,这得是多么深厚的交情才能让当年那位掌教欣然同意陈子文这般卖弄。
蒋宣政又看了几卷锦绢之上的名录,果不其然又发现了万佛山多位主持的落笔,还有大大小小许多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的留印。
光是这些锦绢之上的印记便不是几千两几万两银子能换来的,蒋宣政轻轻摘下印着真武观掌教天师印的那幅画,这已经可以说是真武观先祖遗留之物,既然见到了还是要尽可能带回真武观才是。
至于其他门派的画作却不好处理,蒋宣政也懒得去取那些锦绢,干脆就当做看不见。
挂着就挂着,三百年都挂了也就不差这么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