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舒舒服服的日子没过几天,永安就开始排查那个北蛮了。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巧合。
一个蛮子大老远从漠北跑过来,就只是为了无意义的刺杀?
难保后面没有人。
也就是说,要么朝廷里面有人做了贼,要么北蛮还没灭干净,还盘踞在了皇城。
永安突然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了起来。
真是过不了几天清静日子,暂时还挂不了印。
然而常乐最近正操办了一件喜事。
常文娶妻了。
这女子乃是一个奇女子,武功高强,是个江湖中人,却很懂礼节,知进知退,长得十分好看,又是个美人,还是江湖第一美人,蓝一蝶。
常文是真心喜欢她的,常乐见弟弟娶到了心上人也开心的很,于是大办了婚宴,把人风风光光的迎了宫。
蓝一蝶也是喜欢常文的,宫里面出来的人气质很不一样,常文常年居在宫里,连殿门都没怎么踏出去过,只是偶然一次出宫,便一见钟情了一位一生归宿。江湖人本应是不愿被拘束的,可蓝一蝶却为了常文肯答应他入宫,想必也是很痴情的人了。
常文大婚,也开朗了不少。常乐都看在眼里。
可自己又什么时候能像弟弟一样呢?
漠北又生出了事端,日子也没个头。
于是常乐找永安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天子大婚。
永安一开始是很惊讶的,一挑眉多问了几句:“你可想好了?”
常乐接过话茬:“嗯,看你吧。北边又要出事,提前成婚也挺好的,不然我怕将来没有机会了。”
“可那些大臣,你都告诉他们,与他们商量了?”永安简直比常乐还担心。
“嗯,没有。这是我的事情,不是他们的事情,我堂堂皇上立个皇后还需要同别人商量吗?”常乐像是打定了决心,“反正他们迟早要知道的,大婚令下,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好好缓缓。”
“好吧。”永安不再说什么了,毕竟谁不想先成婚呢?
第二日,金銮殿就难得的齐了人。
“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皇上,您自己看着办就成。”
这句话是章以牡说的。
“臭老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瞎讲什么话?别凑热闹了!你不是最喜欢做媒吗?赶紧给皇上找一个啊!和将军成婚......这......这成什么话!”魏简语气得满脸通红,简直说不出话来。
章以牧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就等着惊吧,死板老头,我早知道了,你就不能变通变通吗?陛下知道立后了,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这传出去像什么话!”魏简语哼哧哼哧的说着,“如果陛下要这么做,我就......”
“你就血溅金銮殿?”常乐忍不住接了一茬,这个场面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了,“魏爱卿,你省省吧,你说什么我都娶定了。”
常乐知道,不要脸耍赖皮是最有用的办法。
“......”魏简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章以牧知道他气头上,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消消气。
“既然你们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办吧,没事就退朝了。”常乐如是说道,堪堪忽略了群臣的反对。
只是等一切都准备好,还有好久好久的日子。
常乐趁着这空闲时间,和永安一起过了几天的安稳。
那魏简语也不知是被章以牧说通了还是怎样,总之算是勉强同意了,也不知章以牧花了多大的力气。但魏简语道只要常乐一成婚,他就告老还乡,常乐也道,只要一成婚,就退位,把老头气了个半死不活。
常乐从来没有这么舒心过,几日后,便和永安一起在启程去了漠北。
有件事情被他们一直忽略了。
南蛮说圣女和其他蛮族一起去了漠北,祭地便不再有人踏入了。那么圣女去了漠北,就不再祭祀了吗?显然又是不可能的。永安清楚的知道漠北蛮族并没有什么禁地祭坛,而圣女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因此永安断定圣女之前还在南疆,一直居住在竹林里——之前的猛虎就是圣女放出的。
禁地是蛮族的地盘,蛮族若是想要进来,轻而易举,为何又要怕里面的野兽?只怕是进去就不好在出来了,因为他们不敢触怒圣女。而圣女呢,其实又并没有所谓的神力,因此也就堪堪放出了一头猛虎,再做不了其他了——她一弱女子如何和永安硬碰硬?
但南蛮整个被灭之后,常乐明明带人把整个南蛮搜了一遍,并没有漏网之鱼,加之来京城刺杀的北蛮,圣女,大概是去了漠北。
见到这个来刺杀的蛮子后,永安又不确定北蛮是否已经被剿干净了,还是究竟产生了什么变故,还都未知,因此,二人才又来了趟漠北。
相遇之地,相识之缘。
此次前来,还带上了那个蛮子——永安仔细检查过尸体,尸体背后有一个特殊的印记,很不一般况且想要找到他们的老巢,估计还需要个引子。
似曾相识燕归来。
燕城如故,二人却不太一样了。
扎驻在这儿的军营依旧在,既是将军不在,也有人管的妥帖。
永安和其他的士兵寒暄了几句,然后领了几个人把尸体丢在了北蛮本来都军营附近,虽然现在已然看不出那是军营了。
回到军营后,就回了营帐去陪常乐。
这里真是充满了熟悉的味道,令人生出一种错觉,恍若已经在此偕老。
次日,常乐醒来,永安就已经走了,被褥的另一边已经凉了许久。常乐起来后才发现,不见女色的军营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正是神女。
现在已经沦落的让人认不出了。
神女叫乌兰苏,穿着一身白衣来,现在已经在燕城的军营里趴在尸体上哭了几个时辰,蹭的都是尘土了。
只不过是个从神坛上跌落的平凡女子。
令常乐想不到的是,漠北并没有什么蛮子。
这位神女也说出了实情,她现在已经没有瞒着什么的必要了——蛮族没有人了,只剩下她一个了。
这个蛮子竟然是乌兰苏的哥哥乌兰木,正是背后特殊的印记,二人是血脉相连的证明。
神女并不恼,她一眼就看出了乌兰木中毒而死,这毒是蛮族最毒的毒,是她亲手所配,她绝不会认错。
在这种悲惨的情景之下,也可能是多年来实在是无人倾诉了,陈年往事烂在了肚子里面,乌兰苏像倒豆子般一轱辘倒了出来。
早年之前,蛮族还是一派的,骚扰着各国边境地区——尤其是仙泽。蹭白饭吃固然好,但是一直吃白饭也生出了不少风险,蛮族受到了不少打压。于是蛮族就动了圣女的念头——让她去祭祀。圣女祭祀的过程十分残忍,蛮子放了她的血,用血画下了那些不知名的法阵,也就是常乐和永安在禁地里看见的一样。乌兰苏的哥哥先忍不了了,他又怎么忍心妹妹眼睁睁被放掉那么多血,然后又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于是,他抛砖引玉,带着一小部分受不了颠沛流离的蛮族渐渐提出与一大国议和,而结果自然是被首领狠狠的拒绝了,他们骨子里有那种不服输的劲。乌兰木一时心血上头,把首领悄悄杀了,趁着大乱,他带着一部分蛮族去了漠北。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遭了天谴,这一夜,大雨瓢泼,好像是为老首领送行,又好像是在为这些赶赴北蛮的人隐去脚印。
但是,杀了人,总要付出代价的。
乌兰木才发现自己的亲妹妹没有跟上来,她不见了。
新首领沙瓦是老首领的儿子,显然没有老首领那样气血方刚,只是碍于父亲,他早想议和了。而北蛮呢?听说老首领死了,被杀了,突然就对仙泽怀恨在心,不要命的来骚扰。
议和是不可能了。
乌兰木心死了,渐渐没了踪影了。
直到北蛮全灭,乌兰木一方面红了眼想报仇,一方面又因为自己已经无牵无挂了,一时冲动跑去刺杀仙泽皇帝,结果在他意料之中,这位年轻人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短暂而波澜的一辈子。
乌兰苏其实没有丢,她是自己留在南疆的,虽然是被逼的。那沙瓦很信鬼神,他不敢动乌兰苏,却又需要她祭祀,不得不想办法留下她,因此以乌兰木的性命相威胁,逼着乌兰苏乖乖留下来。
乌兰苏知道首领拿捏乌兰木的性命有多容易——在他提出要议和的时候,心狠手辣的老首领就在他身上种了蛊毒。
等南蛮北蛮都被剿灭后,可怜的乌兰苏想回漠北看看他还在不在,却遇到了亲爱的哥哥的尸体。
讽刺的很。
至此,蛮族也堪堪只留了乌兰苏一人。
常乐恍若听故事一样的听完了,可他想的却是,这个乌兰苏只怕以后也只能行尸走肉的活了吧。
人的一生很短,在所有的时间里,相遇是一件很有缘的事,有些人错过了就错过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而有些人,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就算忘记了,他还是在原地等着你想起来回头。
常乐想,身边的这个人,大概就是他一生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