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葳把主位留了出来,见他进来后,淡淡起身打了个招呼:“请坐吧。”
周瑜也只在她对案坐下,正欲开口,乔葳却先抢道:“等我说完莞儿的事情,会给你兄长之事一个交代。”
周瑜喝了一口面前的茶,低眉不语。
乔葳先兀自斟了一杯茶,缓缓喝了一口,方淡淡地说道:“三年前,孙策率兵攻打会稽,杀了我的父亲。”
周瑜抬眼看着她,但见她云淡风轻,彷佛早已放下。
乔葳见他并没有惊讶,便接着道:“这些想必你都已经查到了,当时我与郭嘉已经有婚约在身,出事后他便来接应我们。”
周瑜疑惑道:“为什么当时不带你的母亲兄妹一起走?”
乔葳低眉微微叹道:“当时在逃亡的途中,他们三人的马车掉下悬崖,那时我就以为他们已经都不在了。”
说到此,她讽然一笑,用酒壶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
“从那时候起,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全家人报仇。”她喝得很急,几乎呛声而出。
待略微缓了一缓后,她接着说道:“我与郭嘉一路逃到许昌,千方百计结识了荀彧,他很是赏识郭嘉,很快就把
他推荐给了曹操,曹操很喜欢他,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周瑜亦淡淡饮了一口酒,郭嘉的夫人,确实是曹操的小女儿。
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道:“他对我说,娶了曹操的女儿,就有机会替我报仇。可是三年过去了,他奔忙于自己的仕途,好像早就已经忘了这件事,去年冬天,他突然对我说让我去孙策身边做他的细作,伺机而动。”
说到此,她眼中难得泛起了一丝涟漪,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去年冬天,孙策攻破皖城,正在城中钦点物资。
不远处似乎起了争执。
“我家的鸡少了两只,是不是你们偷的?”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士兵理论道。
“胡说,将军有令,进城后秋毫无犯,否则格杀勿论,谁还敢偷你家的鸡啊。”那士兵坚决否定。
“我刚才明明看到你们提走了我的鸡,就是他——”那个妇女眼尖地指着一个小士兵说道,“就是他提走的。”
那个小士兵心虚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孙策见状,连忙走了过来。
“子虎,这位大婶说的可是真的?”他直接问小士兵道。
子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说道:“我不知道那个鸡是大婶的,那个鸡在路中间闲逛,没有圈养起来,我就以为那是没人养的所以才……”
“我军军纪严明,进城后不得屠戮无辜百姓,也不得掠夺百姓财产,否则,军法处置。”孙策冷冷说道。
“我知道错了,求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啊!”那士兵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闻言大哭起来,甚是可怜。
“子虎,军法严令,不讲人情。犯了错误就应该受到惩罚。”孙策微微叹道。
“娘亲,娘亲,鸡找到啦。”一个聘聘袅袅的身影从院内小跑了出来。
只看了她一眼,孙策再没有挪开过眼睛。
她一袭粉衣,墨发流云般散垂腰际,几缕垂在面庞的发丝,随着她的步履左右摇摆,灵动而娇俏。她的眉宇间天生着三分愁态,气质高雅出尘,疏冷不容亵渎,眸中却星光闪闪,熠熠生辉,有着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阳光之态。
“娘亲,笼中的鸡一只也不少,是你数错了,这位小哥没有偷我们的鸡。”她微微喘着气,急切地说道。
“你快给我回去——”那妇女见在场的所有男人都盯着她眼睛发直,着急得不得了。
她却毫不在意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直接对着这个首领一样的人物说道:“这位小哥并没有拿我们的东西,请将军不要杀他。”
孙策晃了晃神,回答她道:“就算拿的不是姑娘家的鸡,他也确实是拿走了路上的一只鸡。”
“既是路上捡的,又怎算偷拿?更算不得掠夺了。哪家的鸡自己没看好跑到了路上,被人捡了怪得着谁。”她嘟囔着小嘴,和孙策理论道。
“你给我闭嘴——”那位大婶呵斥了她,又急忙给孙策赔着笑脸,“小女不懂事,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她委屈极了,眸里闪烁着泪光,哀求般望着孙策。
明明是寒冬腊月,那一瞬间孙策却觉得春风拂过了大地,也拂过了他的心。
他对她温柔一笑,“姑娘说得对极了,既是别人不要的,自然也算不得偷拿。”
说罢,他转头对小士兵说道:“子虎,还不快谢谢姑娘。”。
子虎匆忙跑过来,跪在她的脚下泣不成声:“子虎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子虎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她闻言嗤笑出声,低下身子搀扶起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士兵,柔声说道:“没事了,记住以后可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子虎震惊地抬头,她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子虎拼命止住了哭泣,郑重地朝她磕了几个头。
这一切,都被孙策看在了眼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这个女孩触动,那一瞬间,他只想将她的美好,她的善良,轻轻地捧于掌心,用一生去呵护。
他抱拳道:“在下孙策,今日多有叨扰,还望姑娘见谅。”
她抬头对他明媚一笑,“久仰将军大名,将军治军严谨,对百姓秋毫无犯,小女子很是敬重将军您呢。”
孙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他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姑娘谬赞了。”
说罢,他对她温柔地笑了一笑,告辞离去。
乔葳依然那么甜甜地笑着,胸中却早已弥漫了腾腾杀意,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孙策走回刚才钦点物资的地方,对亲卫说道:“刚才那个女孩,姓甚名谁,生辰八字,是否婚嫁,立马给我查清楚。”
亲卫见到他俩刚才那么眉来眼去的,心中早已明了,笑道:“属下这就去办!”
第二日,孙策的聘礼就送到了院中。
媒婆对大婶说道:“哎哟,天大的喜事!孙策将军昨日看上了你家姑娘,想纳你家姑娘为妾呢。”
大婶还装作不情愿地犹豫道:“我家姑娘当妾室,是不是太委屈了?”
媒婆赔笑道:“孙将军已经有正房了,再说,你家姑娘嫁给寻常人家做妻,还不如作孙将军的妾室呢,将来得了宠,一辈子享不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啊。”
大婶也笑道:“你所言也有道理,只是我就葳儿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这是哪里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孙将军英俊潇洒,年轻有为。你女儿觅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归宿,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媒婆实在看不惯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大婶思忖了许久,方道:“既然如此,也不失为一件好姻缘。”
媒婆喜笑颜开:“这就对了,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请姑娘好好准备,到时候,将军的花轿便会来接走姑娘。”
大婶笑道:“我们知道,辛苦红娘了。”
媒婆走后,乔葳从里面走了出来,望着这整整十车聘礼,心中冷笑,看来这次他还是下了血本的。
大婶对她行了个礼:“恭喜姑娘,心愿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