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收到密探回报,那封信上的花纹和孙策面部中的箭矢上的花纹一样,皆是前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标志。
另一封密探来信回报:乔莞的姐姐乔葳,曾经订过一门亲事,对方叫郭嘉,当年是乔府的门生,现为曹操的谋士。
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回信,周瑜仔细从头捋了一遍这几日陆续收到的乔府情报:
乔氏乃名门望族,乔莞的祖父乔玄,还是他的祖父周景的昔年旧友,官至太尉,乔莞的父亲乔弼,为前任会稽刺史,建安元年,孙策攻打会稽,时任会稽太守的王朗闻风而逃,乔弼亲率几百亲兵拼死顽抗,被孙策当即斩杀,家眷四下逃散,乔莞与母亲和哥哥乔藐一起逃到了历阳,靠哥哥教书挣钱以及贩卖女工维生度过了三年,乔葳被郭嘉带走,与三人失去联系。三年后,历阳县令余范打听到乔莞有国色天香之貌,派兵来劫,三人顽抗中,乔莞的母亲和哥哥被士兵所杀,乔莞被强行带走,正巧这时,周瑜率领几千士兵攻打历阳,余范弃城而逃,乔莞也是那时候被俘虏到了周瑜军中。
周瑜后背一阵阵地冒着冷汗,他以前只知道乔莞是历阳城中普通人家,母亲和哥哥被余范所杀,并不知道这背后竟还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原来兄长杀了她的父亲,看来乔葳接近孙策,一心就是为了复仇,那么这个郭嘉又在其中起到多大作用呢?他们与前吴郡太守许贡又有什么关联呢?乔莞,你为何从来不与我说起这些往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鲁肃自从和周瑜在巴丘分别后,已经有半年未见,谁知他已经和那个女子在鄱阳湖订下婚约,谁知他一回来就面临这么个艰难的处境。这几日吴郡城流言四起,疯传着周瑜的新夫人是细作,潜伏失败后被周瑜所杀,尸体都被旧主派人当街抢了回去;还有吕蒙和乔莞的关系,更是传得难以入耳。鲁肃这几日心里着实很担忧周瑜,忍不住登门来看望。
见到周瑜的时候,鲁肃吓了一跳,才半月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面色憔悴,眼下挂着一大块乌青。哪里像是以往那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周郎。
“公瑾,你这又是何苦啊……”鲁肃好不心疼。
周瑜见是他,淡淡打了个招呼,“子敬,正好我就不用去跟你告别了。”
“你要去哪儿?”
“许昌。”
鲁肃拉住他,“这几日城中谣言四起,敌人来势汹汹况且身份不明,你可别中了他们的计。”
“伯符的死,乔葳背后的势力,乔莞的失踪,都可能和曹魏脱不了干系。”
他大致给鲁肃解释了一遍这些因果。
鲁肃瞠目结舌,惊道:“难道说乔莞通过吕蒙接近你,其实是他们布好的一步棋?”
周瑜沉思许久,摇头道:“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亲去许昌,调查清楚。”
鲁肃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公瑾当时在堂上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何必又纠结不放,现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处理好吴郡的乱局。”他知道周瑜此去还是为了寻找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但是现下新主孙权刚刚登基,朝中风云暗涌,更有一大堆繁琐的杂事需要处理,周瑜此去,只怕正中了敌人的下怀,回不回得来都是回事。
“朝中之事有张昭打理就好,我此去也是为了查清伯符遇害的真相,以绝后患。”这个组织不查清楚,只怕江东后患无穷。
鲁肃还是忧道:“我担心你的安全。”
“我会与十几名武艺高强的亲卫一起扮作商队前往许昌,至于周瑜,”他无奈一笑,“手刃夫人后,悲痛欲绝而卧床不起、谢门闭客。”
此时,官渡。
已经三日了,乔莞还是滴米不沾,滴水未尽,一心只求一死。
她也曾经拥有过美好而幸福的生活,父亲刚正不阿,敬老尊贤,深受会稽百姓爱戴;母亲温柔而慈爱,生怕她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连父亲的死因和仇人也从未与她提起,教她善良与宽容;哥哥更是像保护伞一样,三年来撑起了整个家,至死也没有娶妻。可是这样如璞玉般三个人,一生从未做过坏事,却都惨死在了乱军之中,成为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而她,从小便学会了父母教她的温和宽容,善良无私,即使家破人亡,朝不保夕,也从未心生怨怼,永远乐观向上,善良真诚。到头来,只不过被别人当做一颗棋子,凭着这副皮相得到了主人的欢心,也曾妄想与他一生一世长相厮守。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却三军大乱,万人相逼,一心要取她性命,而风雨当头,四面楚歌之际,他毫不手软弃她如敝履。大梦一场,到头来,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不堪与累累伤痕。
她真的好累,厌倦了这卑微而坎坷的一生,厌倦了这凉薄的人世,只想尽快与父母哥哥团聚。
“姑娘今日还是不肯吃喝,奴婢怎么劝都没有用。”浣姝跪在中军帐里忐忑说道。
“不吃就不吃吧,她若想死谁也救不了。”曹操正专心看着前线的战报,不耐烦地回道。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浣姝得到了明确的指示,赶快识相地告退。
“慢着!”
她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没那么简单。
“一个时辰后重新热好饭菜,我亲自过去喂。”曹操皱着眉,头也没抬地道。
帐内的几个将军互相意味深长地交换了眼神,都无奈地翻起了白眼。袁绍大兵压境,主公现下竟然还有心思去安抚一个女人,还真是头脑发昏。
曹操继续与他们讨论着前线的军事,约摸一个时辰过去了,商讨得七七八八,曹操遣退了众将,起身欲行。
曹仁上前说道:“眼下战事吃紧,主公还是莫要太分心罢。”玩女人无所谓,这么上心也不合适吧。
“这世间竟有此等尤物,实乃造物主之厚爱,我三生之有幸也。”曹操抚须笑道。
曹仁听得窝火,硬着头皮道:“主公莫要忘了当年的张绣之祸,若不是主公贪恋美色,曹昂公子和典韦将军怎会……”
“她不一样。”
“主公!袁绍大兵压境,大战在即,主公还有心思用在女人身上!”曹仁怒道。
“那你还不赶紧下去整军备战,跟我在这儿磨什么嘴皮子。”曹操话还没说完就匆匆离去,气得曹仁在那儿干瞪眼,只能砸了曹操的杯盏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