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既然是皇额涅的吩咐,儿子自然遵从,这就下旨,解了宜嫔的禁足。”
皇太后放下心来,皇帝不是她的亲子,许多事自然不能太过要求,太皇太后也已明白告诉她,皇帝动怒的缘由是宜嫔干涉国政,能得宽恕便是大幸了,“皇帝辛苦了一个月,我让身边的宫女做了一个粟玉香枕,最是安眠的,皇帝若是喜欢,便拿去吧。”说着,便有一素衣嬷嬷端了托盘出来。
皇帝命梁九功收下,“长者赐,不可辞,更何况是皇额涅一片心意呢?儿子谢过了,不过,”他脸上复又带上笑意,“您倒是和灵璧想到了一处去,她也念着朕,怕朕出巡睡不好,便做了四个香囊,里头是镇神安眠的香料,儿子每日燃一点,夜里睡得很香。”
太皇太后笑着看向太后,“是呢,这个孩子呀,不爱听戏,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住在永和宫,想来也是无事,她便向宫中藏书之处借了许多书籍回去看,那刻苦的样子,和皇帝十几岁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机缘巧合,她得了一本孤本香谱,上头有好些失落了的制香法子,这安神香便是其中之一,她问过太医,献了些给我,我用着极好,人老了,睡眠和用膳便是一等一的要紧,你若是要,我让苏麻给你包一些拿去。”
皇太后见太皇太后、皇帝都如此极力推荐自己,自然也起了好奇心,“好啊,那儿臣就谢过皇额涅了。”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命苏麻喇姑取些香料去。
出了慈宁宫,皇帝看着碧青如洗的天空,心中一片畅意,梁九功道:“这宫里念着万岁爷的,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德嫔娘娘可是一等一的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你倒乖觉,去乾清宫西暖阁后头放着的那个螺钿立柜里寻两件好东西送去永和宫。”
梁九功应下,一路回了乾清宫,重臣已在外等候了许久,皇帝坐于上首,明珠出列,道:“皇上,厄鲁特蒙古汗王噶尔丹入贡,贡品清单在此,请皇上阅览。”
梁九功接过,待要递给皇帝时,皇帝却不接,“这噶尔丹在我大清西部掀起无穷纷扰,现在倒是想拿些珠宝金银就来麻痹朕,想以此获得汗王金印和朝廷认可,委实可笑。”
李光地颔首,“噶尔丹近年来,趁着我大清西南动荡,他就在西北地区大肆掀起不义之战,一直妄图统一西蒙古各部,去岁,他亲自率领大军,向喀什噶尔、叶尔羌地区进军,在当地白山派教徒的协助之下,横扫整个南疆,将察合台王伊思玛业勒及其亲眷全部囚禁于伊犁,并扶植和卓伊达雅图勒拉为王,竟然公开称其为世界之王!”
皇帝冷笑,“噶尔丹狂妄,和卓伊达雅图勒拉愚蠢,一个敢封,一个敢受,实实不想要性命了!”
李光地道:“察合台自成吉思汗起,为察合台王子的封地,察合台王子乃是黄金家族嫡系血派,没想到至如今,竟要受噶尔丹这样的羞辱,让准噶尔地区贵族取代察合台原先就有的王族,噶尔丹之行实在令人发指!”
皇帝慨叹道:“察合台在元朝时,曾反对蒙哥汗继承汗位,因此惹得蒙哥汗的恨意,撤去了他的王位,自那之后,察合台封地便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这都是百年旧事了,当日成吉思汗挽雕弓、射苍狼的雄心早在这连年累月的富贵浸泡之中,被消灭殆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倒是出现个噶尔丹,竟想以成吉思汗当日伟业标榜自身,再统一蒙古各地,也不想想成吉思汗是何等英伟人物,一代英雄,凭他的资质,实在笑话。”
漠南蒙古,如太皇太后出身的科尔沁部,漠北蒙古,如喀尔喀部皆已归顺,连同厄鲁特蒙古,共定四十九个领主,没想到率先挑起战争的,竟会是厄鲁特蒙古范围内的准噶尔汗国。
“三藩之乱进入收尾阶段,西部有非熊据守,朕不担心,还是要以平定吴部为主,待三藩之乱彻底平息,朕会派遣使节,去会会这个噶尔丹。”
李光地颔首,皇帝道:“朕九月里巡幸京畿,见灾后流民惨状,甚为痛心,想来朕登基二十年,宜广行仁政,以换上天庇佑我大清子民,明珠,你去拟旨,免去今年秋决,以昭朝廷明明之德。”
一时众臣退下,皇帝留下郭四海,“本次大封六宫乃是为纪三藩之胜,朕让爱卿和钦天监选择一个吉日,你们可定好了?”
郭四海拱手,“回皇上,微臣询问过汤若望汤大人了,定于腊月二十。”
皇帝颔首,“也好,仪典务必盛大隆重,礼部自是辛苦些。”
郭四海迟疑一瞬,终是道:“皇上后宫事务亦是国事,微臣斗胆,对四妃排序之事,须得向皇上进言。”
皇帝道:“爱卿但说无妨。”
郭四海定了定心,“德嫔娘娘于康熙十八年十月十三单独晋嫔位,已经是本朝从未有过的特例,虽然她为皇上诞育两位阿哥,如今又梦熊有兆,但德嫔娘娘毕竟是包衣出身,家世不显,若是凌驾于诞育皇长子的惠嫔娘娘及出身显贵的宜嫔娘娘之前,似有不妥。”
皇帝转动着扳指,状似不经道:“爱卿的意思是德嫔应位列妃位第三?”
郭四海颔首,“微臣斗胆,惠嫔及荣嫔二位娘娘伴驾多年,尤其惠嫔娘娘是正黄旗人出身,又是皇长子生母,地位理应更尊。是以微臣以为四妃应以惠嫔娘娘为首、宜嫔娘娘为次、荣嫔娘娘再次、德嫔娘娘最后。”
在他看不见之处,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德嫔和荣嫔的位置对调,其余的依爱卿所言便可,”见郭四海还要再说,皇帝打断他的话,“爱卿兼任两部尚书,事务繁杂,就不必多做纠缠了,朕这样说,你就这样做。”
郭四海想着已完成了明珠大人的托付,虽差了一点,但也尽力了,便不再多言,退出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