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宫门闭锁,梁九功走了两个来回,才让小金子去叫门,小珠子正扫院,听得响动,便将宫门拉开一个缝儿,“哟,大总管?”
梁九功啧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关什么门,你们主子呢?”
小珠子也不让他进来,隔着门缝儿道:“我们主子给太皇太后抄经呢,大总管,您这是有何吩咐?”
梁九功拍了一把大门,“你开开啊,你不开开,我怎么说话?”
小珠子苦笑道:“这不是奴才不给您开门,是我们主子吩咐了,没她的许可,不许开门,我们主子病了,太医嘱咐了需要静养。”
梁九功舔舔嘴唇,“这大冷的天儿,你就让咱家干站着?你们主子真病了?”
小珠子将门缝儿拉得更大些,示意梁九功往明窗下看。梁九功顺着看过去,灵璧身着一袭天水碧色冬裳衣,长发挽起,额上系着缀玉抹额,两腮烧得通红,远而望之恰如芙蓉临风,“四阿哥被抱走,我们主子那是身心俱伤,这段日子药就没断过,总管,就这样的,怎么侍寝啊?”
梁九功两手对插于袖间,“不是,你们做奴才的怎么伺候的?”
小珠子说起这个也惭愧,“奴才们有什么法子?皇上让抱走阿哥,奴才们都不敢替主子说话,连好奴才都算不上,更甭说别的了。”
梁九功气得倒仰,“你们主子油盐不进,做奴才的也跟着学?万岁爷动怒了,要真是替主子着想,赶紧劝劝。”
小珠子合上门扉,叹道:“这事儿谁又能劝得了啊?”
太医院值房内。
杜君惠将给灵璧的补身方放入砂锅内,刘医工走了进来,道:“杜太医,延禧宫惠嫔娘娘请你去请平安脉。”
杜君惠皱眉,“惠嫔娘娘的脉案一向是有李太医管理的,怎么想起让我去诊脉?”
刘医工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延禧宫掌案现在外头等着呢。”
杜君惠看向砂锅,只得道:“你帮我看着些,这里头的药材都是不可过了火候的。”说完,便背起药匣匆匆而去。
刘医工见杜君惠走了,慌忙自袖中掏出一个药包,将一些粉末抖了进去。
杜君惠诊脉过后,恰遇上卫婵,因他亦会去承乾宫请脉,倒也识得,卫婵对着他福了一礼,便径直进了延禧宫正殿,杜君惠纳罕:这承乾宫的人进出延禧宫怎的熟门熟路的?而惠嫔,脉象并无不妥,也不知为何巴巴儿地非要自己来此。回了太医院值房,他将药汁倒出,亲自送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内。
芳苓伺候着灵璧将头上的抹额摘下,又将脸上的胭脂擦去,“主子何必这样?”
灵璧拿起绣花绷子,“装病就得装得像,不然可骗不过梁九功那个老狐狸。”
芳苓叹道:“主子,您就准备这样下去吗?”
暗金色丝线穿透锦缎,又被细嫩指尖抽出,一个【*】字渐渐成型,灵璧道:“不这样又能如何?胤禛已经被夺走,我就盼着佟贵妃是真心喜欢他,能一生照料他,我这个做额涅的,愿意自此闭锁于此,一生吃斋念佛,保佑我的胤禛。”
芳苓眼圈一红,“那主子那些苦不白吃了?您才是四阿哥的亲额涅,难道骨肉就这样割舍给旁人,您一辈子都不能认回?”
灵璧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我都不哭,你也不要哭,这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正说着,阿葵将杜君惠引入明间,茯苓忙放下帘幔,将药收入,灵璧端起来,抬手倒入了一边的花盆之中,待要将药碗送出去时,那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芳苓、茯苓倒抽一口冷气,杜君惠听见里头的动静,“怎么了?”
灵璧伸手抚上那花枝,噼啪一声,花枝落在炕桌上,芳苓颤抖着道:“这……这是有毒?”
杜君惠听她这么说,也顾不得规矩了,挥手掀起帘子,目光落在那盆枯死的花上,“贵人别动这盆花,让我看看。”说着,他取出银针,刺入泥土。
银针并未变色,杜君惠想了想道:“看来不是剧毒,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贵人一定要小心了,以后入口的东西都要谨慎。”
冬日的阳光那样温暖,灵璧却觉周身涌上寒意,“杜太医,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谁人如此狠毒,非要我的性命不可?”
杜君惠皱眉看她,“贵人别怕,这药以后不喝了……”
“不!”
灵璧道:“要喝的,既然不是剧毒,那就是慢性的毒药,这人既然想让我死,就不可能只下一次毒,劳烦杜太医每日都送药来。”
杜君惠细细思索一阵,才道:“贵人是想……”
灵璧颔首,“捉贼拿脏,没有证物和证人,咱们也不能奈旁人何,这药杜太医经过谁的手?”
杜君惠道:“给贵人的药,臣自然是一手准备,只是……”他顿了顿,“中途被惠嫔叫走过!”
芳苓眼睛一亮,脸上当即露出怒色,“是了!在宫里,咱们也就只有惠嫔一个敌人了!主子,定是她要害你!”
灵璧摇摇头,“惠嫔就算想害我,但首先她要弄到有毒的药物,接着她要能在太医院值房插进手去,这件事这么复杂,绝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轻易完成的,想要一网打尽,我们只能以静制动!”
杜君惠道:“好,臣明白贵人的意思,以后臣会每日送药来,直到抓住那个人。”二人对视一眼,杜君惠方才带着药碗离去。
出了这样的事,灵璧也无心刺绣了,芳苓扶着她起身,“主子,眼下您才病了几日,就有人敢对您动手了,在这后宫里,没有皇上的宠爱,您是无法安生度日的。”
灵璧冷笑,“有他的宠爱,我的日子也不是很平静。”她细细想了一阵,道:“你们几个这几日就出去放风,就说乌雅贵人病重,似有中毒之兆,至于主要的方向,你明白的。”
芳苓点头,“奴才明白,旁人就罢了,一定让延禧宫那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