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璧自昏暗的房间惊醒,揉了揉酸困的额角,屋外的天光已是大亮,可是在灰白床帘的掩映下,一切都是灰暗的,仿佛仍在灰蒙蒙的破晓。
有多少年没有梦到过那个人了……
梦里人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可是再看不清也知道是他,那个自己曾经在心中仰望过的、如同太阳绚烂的人,可是他是不会回头去看自己的……而自己那可笑的尊严,也不许自己那样卑微。
陈璧甩了甩头,似乎要将纷繁的思绪甩出去,她愣怔了片刻,下意识拿起桌上的《清史》,可是在下一刻想起:
今天是星期六,没有大课。
有幽微的苦笑自唇畔溢出,只要想到那个人,自己还是会如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变得愚钝而青涩,连着呼吸都带上了难言的痛楚。
她拉开床帘,明亮的日光倾泻一地,陈璧眯了眯眼睛,待适应了那强烈的日光,才去做该做的事。
刷牙、洗脸、做早餐……然后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将那些早餐吃下去,也没有多美味,就是单纯地为了果腹而已,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已经太过习惯。
吃过了早饭,陈璧按照习惯打开电脑,在工作日里,她是毒舌刻薄的大学女讲师,在休息日里,她又是一个写网文的小透明。
没有多少人在看的小说,连留言的读者也不过就那么几个,都是眼熟的ID,可陈璧却十分珍视,她喜欢那种透过一根无形的网线就能让人际交流在一起的感觉,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喜欢我写的作品,恰巧那也是我喜欢写的,如是而已。
网站的编辑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求她拉长文章的字数,可陈璧不想,她知道自己这篇文的长度在哪里,她也知道编辑的用意,可还是忍不住地拒绝了。
或许是假清高,也或许是心里那点于世不容的偏执:陈璧只是写一些自己想写的故事,将自己无法在现实世界中表达出来的情感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至于赚钱多少,真的不必太过在意。
但偶尔在心里,也会做荒诞的梦,有一个人能够全然理解自己笔下的那种情感,她的女主或多或少都感染了自己的情感洁癖,如果真心恋慕一个人,这一生都不会改变。
就像那个人……这么多年,从未忘却。
陈璧敲击着键盘,这时手机响起,她手指缩了缩,第一反应居然是按下静音键!
她去看过心理医生,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在外,她可以很好地掩藏起来,认识她的朋友都觉得她开朗而乐观,甚至是不会被困难打倒的人,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内心里是何等地孤独、恐惧,而这些年,随着长大,这样的情绪开始外放,逐渐走到今天,连接一个电话都会让她烦躁不安。
但不能拒接的,打来电话的是研究生时的好朋友,现在一起在大学教书的杜老师,他是男老师,但是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秘密,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心里那些隐痛。
“喂……”陈璧接起电话,无线电将她温和的声线传递出去。
杜老师哑着嗓子,似乎是哭过了,“阿璧,他结婚了……”
陈璧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去衣柜取衣服出来,同样是无望的爱情,他比自己更甚,gay爱上直男是巫婆恶毒的诅咒吧?也只有在甜蜜的小说里,或许能有好结局,可在现实里,一声叹息。
陈璧踏上黑色皮鞋,抓起外套,便向外冲出去。
到了杜君家里时,冲天的酒气刺得她一阵眩晕,屋内酒瓶散乱着,杜君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父母都是e市有名的大亨,所以洋酒、啤酒、白酒的瓶子交错在一处,甚至有的已经被砸得粉碎,陈璧捂上口鼻处,避开那些酒瓶,而后在酒柜后找到了烂醉如泥的杜君。
她皱了皱眉,伸手将杜君扯了起来,杜君迷迷蒙蒙地看向她,旋即流出了眼泪,“你来了?”
陈璧拖着他的领子,将他半拉半抱地送去了浴室,将人囫囵个儿扔进圆形浴缸,而后无情地打开了水龙头。
虽然只有一瞬的冷水,但也足够一个烂醉的人打哆嗦了,杜君瓮声瓮气地埋怨:“你要整死我吗?”
陈璧冷笑,却还是伸手去试了试水的温度,已经足够温暖了,她取过洗发露,像是搓揉家里的大狗似的,给杜君洗头发。
杜君抬眸看她,他生得温润,眼尾微微上挑,因为醉酒还带了桃花般的浅粉,越发显得动人,如果不是这个取向,以他的容貌、学识、家世该是可以令许多女人趋之若鹜的,他伸出手,湿淋淋地探上陈璧的侧脸,“要是我三十岁还找不到对象,你三十岁还没人要,咱们结婚吧?反正总好过孤单一辈子。”
陈璧不想和醉鬼说话,只挥开了他的手,继续自己冷漠无情的动作,杜君轻笑,索性两只手勾住陈璧的脖颈,“喂,我好歹是个帅哥,你理理我,给我点自信呗。”
陈璧勾起唇角,“你想要什么自信?”
杜君低下头,呼吸清浅温热。浴缸里泛起涟漪,不知是衣袖上的水,还是他的泪,“我不好吗?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璧在他后颈皮上搓了搓,见那白皙的肌肤上落了红痕,便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你很好,最喜欢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