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灵璧齐齐病重,惠妃幽禁,后宫一时无了主持宫务之人,荣妃虽有端嫔、定嫔协理,却也忙得团团转,她本就是有年纪的人,正月一罢,便添了病症,后宫更是没了主心骨,少不得便出了事,三岁的十九公主染了病,却因宫人照顾不周而夭折,荣妃病中得知此事,又添了些病症,到底是端嫔回了皇帝,将涉事宫人杖杀,其家人发配边地为奴。
自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废了太子,至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宫中之人病的病,亡的亡,竟无一点好消息。
至二月二十一,灵璧始觉身上好些,只是经历三月大病,她的精神比过去越发短了,十二个时辰常有六七个时辰昏睡着,连食量也小了许多。
胤祯及嫡福晋完颜氏、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伺候着她吃过午膳,看了看那只略动了几筷子的菜,忍不住道:“额涅,您只吃这些,如何使得?”
灵璧倚在软靠上,低眉之间,眼尾的纹路清晰可见,“已然够了,你去吧,让完颜氏陪我说说话。”
舒舒觉罗氏忙道:“妾身也愿意留下伺候娘娘。”
不知怎的,灵璧对舒舒觉罗氏和她所生的弘明总不大喜欢,便冷下脸道:“你自去便是,本宫这里不用这许多人伺候。”
到底是威重于六宫之内的德妃,舒舒觉罗氏见她稍稍变了脸色,便唬得厉害,忙不迭地去了。
完颜氏迎上,跪在脚榻上,与灵璧按揉着小腿,“额涅久卧床,血行不畅,孩儿给您按按。”
灵璧看向她,“你这个孩子好在心实,输在嘴笨,若是如同那舒舒觉罗氏那般口蜜,胤祯待你也不是如今这样。”
完颜氏讷讷垂首,“孩儿愚钝,不如觉罗氏。”
灵璧将她鬓边的发别在耳后,“哪里是你不如她?分明是本宫那个儿子爱听好的。”
完颜氏垂眸,温驯道:“额涅,您待孩儿和福保已经极好,平素里有些好的玩意儿都赏赐了,孩儿有您如此疼惜照顾着,心里已然很满足欣悦了。”
灵璧坐了片刻,便觉精神困顿,待要歇息时,梁九功带着十二个手捧礼盒的太监走了进来,“奴才请德妃娘娘安。”
灵璧睡意散了泰半,支起身子,纤手揉了揉额角,“起吧。”
梁九功惴惴道:“皇上命奴才送了高丽进贡的高丽参、安南进贡的沉水香等贡品来,请德妃娘娘好生将养身体。”
灵璧只摆了摆手,阿茉便带着小太监们退下了。
梁九功忐忑站了半晌,曼冬搬了一张凳子来,请他坐下,梁九功这才道:“皇上这两日精神也不大好,因温宪公主之事,皇帝犯了心悸的毛病,虽然早晓谕礼部,筹备复立太子之事,但也耽搁了。”
忍冬端了燕窝粥来,灵璧只喝着粥,半晌不曾说话,梁九功越发难受,只得退下。
阿茉瞧了半晌,心下自是想劝的,但她明白主子心中的苦楚,不好开口,见灵璧躺下,示意忍冬出来,只留了曼冬在内伺候。
春日微寒,忍冬看了看动了两口的燕窝粥,叹息道:“阿茉姐姐,我总觉着主子如今越发没个说话的人了。”
阿茉颔首,“从前在主子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去了,从前敏妃娘娘在时,主子的心里话还有个说处。”
忍冬叹息道:“那日,我还瞧见主子对着敏妃娘娘的画像喃喃自语,那景象实在让人难受。”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十日,以大学士温达、李光地为正使,刑部尚书张廷玉、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授胤礽册、宝,复立为皇太子;以礼部尚书富宁安为正使,礼部侍郎铁图为副使持节,授石氏册宝,复封为皇太子妃。同日,晋胤祉为和硕诚亲王、胤禛为和硕雍亲王、胤祺为和硕恒亲王,晋胤祐为淳郡王、胤?为敦郡王,胤禟、胤祹、胤祯俱封为贝子,复胤禩为贝勒。
大封诸皇子无疑是给新年带来了一番新气象,同时皇帝又将各部事务移交到诸皇子身上,以做历练,册封的三位亲王为宜德荣三妃所出,宜妃、荣妃自然设宴大肆庆祝,独永和宫冷清,胤禛带着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侧福晋李氏接了灵璧往新落成的雍王府去坐坐。
雍王府坐北朝南,分东、西、中三路建筑,中路建筑大多凸显皇家气派,灵璧不大喜欢,倒是在后花园一带,有一处格外清新雅致的所在,合了灵璧的心意,便将家宴摆在此处。
府中众人之中,独福晋与侧福晋见过王爷的额涅,旁人因位份低微,连面也无缘得见,如今灵璧登门,一众格格自然精心准备,力求能得欢心。
灵璧敛衽坐下,受了众人的大礼,温声训诫两句之后,道:“从前雍亲王病时,有一位钮祜禄氏格格,侍奉于病榻之侧,听说贤惠,不知是哪一位?出来见本宫。”
一位身着红色吉服的女子缓步上前,待行至离灵璧尚有三丈远之处,复屈膝跪下,“奴才钮祜禄芳草叩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
灵璧受了大礼,这才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钮祜禄氏微微抬起下颚,露出一张容貌不算上乘的脸来,灵璧细细端详半晌,只见这钮祜禄氏三庭端正,尤其天庭饱满,是个有福相的,“雍亲王是本宫长子,他得病时,本宫心焦如焚,幸而有你侍奉,是以本宫念你这个功劳。”
跟随而来的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将一早准备好的赏赐端了出来,“这是一对玉雕仙桃,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
钮祜禄氏谢过恩典,灵璧又将旁人一一赏赐了,众人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