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请他坐下,“什么事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那奴才便直说了,方才奴才和布贵人去探望敬瑗,敬瑗那孩子哭得可怜,说是额驸很不好。”
皇帝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眉心缓缓皱起,“她为何不直接向朕说?”
灵璧斟了一杯茶与他,“敬瑗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不想您为了满蒙之间的关系而为难,故而不想告诉您,只是奴才瞧着她可怜,才想替她向皇上进言。”
皇帝叹息:“当初是朕不好,不该执意将敬瑗嫁给噶尔臧。”
灵璧握住他的手,“奴才是想着,公主既然与额驸不协,两个成日里在一处反而越发生厌,倒不如另赐一个公主府给敬瑗住着,让额驸每月来小住五日,两下里分开些,也免得彼此气恼,公主也能舒心些。”
皇帝看向她,半晌才道:“你有时候看着朕,是否心中也是此种感觉?想远着朕,不想时常看到朕?”
灵璧不意他忽然如此问,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讪讪地道:“奴才怎会有此种想法?只是,”她伸手覆上凉润的发丝,“奴才年近四十,又气虚体弱,时常觉得力所不逮,倒不是不想见皇上您。”
皇帝定定看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的神情中判断这句话的真伪,见灵璧难堪地别开脸,才道:“既然是你来说,那朕答应便是,将公主府留给敬瑗独自住着,让额驸搬回杜棱郡王府居住。”
灵璧露出笑容,轻轻倚在皇帝肩上,温声道:“奴才代公主多谢皇上。”
在她看不见之处,皇帝的面上浮现一抹难言的怅然之色。
次日,皇帝便下了旨意,太后虽诧异,但也不好多言,只是噶尔臧的神情不大好看,皇帝有意敲打他,肃容道:“额驸这六年来对端静多有照拂,朕已经命人准备了金币,赏赐你和公主,待回京之后,朕会着户部拨一万两过来,重修公主府。”
杜棱郡王自然知道噶尔臧素日之行,也不敢在皇帝面前遮掩,忙拱手道:“请皇上放心,重修公主府之事自然交给臣等,务必让皇上和公主满意。”
难得往喀喇沁部一游,却被此事败了兴致,皇帝也不愿多留,及至用过早膳,便向北去了,布贵人虽舍不得,也只得强忍了悲伤,辞别敬瑗而去,却不想这竟是母女二人此生最后的一面。
上了车辇,布贵人犹自伤心着,灵璧递了帕子给她,温声道:“端静是皇上的女儿,如今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噶尔臧便是再胆大,也不敢太过失礼。”
布贵人泣声道:“敬瑗自小安静,是个针扎了都不知道叫疼的性子,我实在不知她在这里要如何过下去?”
灵璧握住她的手,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青筠道:“当初若不是宜妃极力举荐,不让六公主和亲,端静公主也不会如此了。”
布贵人哽咽着,“她当初千般阻拦,却不想锦陶还是封了恪靖公主远嫁喀尔喀部,又何必非要将我的敬瑗推进火坑里。”
灵璧叹息着,人心叵测,正如尧瑛,她小小的年纪,又有什么错呢?要遭此横祸?
九月间,皇帝游幸克尔苏、扎星阿等地,便拜谒过福陵、昭陵等地,至冬月初才启程折返京城,黄淮一带水患不觉,马上又是新一年春耕,皇帝心中很是记挂此事,便派遣胤禛、尚书马齐等人往淮河一带视察河工,沿途之中,胤禛不畏辛苦、事必亲躬的脾性让马齐心中极为钦佩,回宫之中多次在皇帝面前夸奖胤禛,皇帝自然更为满意,将一些简单的政务交给他来处置。
胤禛日渐得用,便有许多人动了心思,意欲将自己的女儿塞入四贝勒府中,灵璧却不急于接受,只挑了一个品性出众的武氏入府为格格。
临近除夕,如英带着侧福晋李氏入宫请安,灵璧抱了抱跟随入宫的弘晖,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和胤禛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抱着长孙,灵璧看向李氏,见她面色暗暗的,温声问询:“弘昐的身子还是不大好吗?”
李氏忙起身道:“回德妃娘娘,自入了冬,便格外差些,这两日烧退了,但是还是恹恹的,人也无甚精神。”
灵璧道:“太医院的杜院判于小儿疾病上医道甚好,等会你们出宫时,本宫让他跟着去贝勒府瞧瞧,你还有怀柔,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李氏颔首,“妾身多谢德妃娘娘关怀。”说罢,敛衽归座。
已而便是康熙三十八年的二月,新选入宫的妃嫔皆安置好了住处,便皆随灵璧往宁寿宫拜见太后,新的妃嫔之中,只有一位瓜尔佳氏初封便为贵人,便赐了封号【和】,足见其家世显赫,灵璧同荣妃商议过,将和贵人安置在了钟粹宫东配殿,皇帝更赐下匾额,上书【膺天庆】三个大字,以示宠幸。
和贵人自入宫以来,颇得圣宠,宫中的低阶妃嫔皆往钟粹宫去拜会她,倒比入宫多年的通贵人门上更热闹些。
和贵人见众人愿意依附自己,便时常自掏腰包,在东配殿设宴款待来人,竟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青筠将这事说给灵璧,灵璧也只当做一个笑话,一笑置之而已。
青筠斟了一杯茶,放在灵璧手边,“去岁以来,诸位阿哥皆得新丁,只有直郡王,自大福晋去后,不愿纳新福晋,连带着侧福晋和格格们,他也淡淡的,倒是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