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又在背后骂儿子了吗?”皇帝话音刚落,胤祯便大跨步走了进来,掀袍跪下,“儿子请皇阿玛、额涅、四哥和两位四嫂安。”
皇帝笑道:“说你懒难道不承认吗?你哥哥、嫂子和姐姐一早便来给你额涅请安,只有你晚。”
胤祯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这可不能怪儿子,儿子是给九姐姐弄这个去了。”
众人朝他手中看去,正是一只还在不停蹬跶着后腿的兔子,尧璇喜欢得紧,双手接过兔子,“多谢十四弟了。”
胤祯挠了挠头发,笑得憨态可掬,“九姐姐客气了。”
皇帝看他满头兔毛,心中更觉好笑,“你这个傻小子,也罢,起来吧,仔细跪久了,膝盖疼。”
胤祯坐在尧璇身边,姐弟两个拿了桌上的水果喂给那兔子吃,皇帝看着这儿女偕乐的情形,便觉通身舒泰,他看向长子胤禛,“你这两年历练得越发不错了,朕交代的几件事务都办得不错。”
胤禛起身,“这原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当皇阿玛夸奖。”
皇帝颔首,“朕过会子还要去前朝,与朝臣们在一处,多半也是规矩烦扰,难得今日一家子人齐,便在永和宫用早膳吧。”
胤祯站起身,“皇阿玛,儿子和八哥约好,过会子要去景阳宫寻几本书来看,要是……”
皇帝佯做动怒地瞪了他一眼,“成日野在外头,难得今日和你阿玛、额涅、兄弟姐妹在一处,不许去!”
胤祯瘪瘪嘴,只得跟着皇帝往偏厅去。
一时太监抬了膳桌进来,皇帝才搛了一个竹节小馒头,便听得外头有人来,“梁九功,何事发生?”
外头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乾东五所的管事黄忠,“哎哟,梁总管,请您安。”
梁九功摆摆手,看了看黄忠犹如打翻了酱油似的脸,“这是怎么了?”
黄忠叫苦不迭,“五阿哥……五阿哥那边出事了!现如今太后那里正接待命妇,惠妃、荣妃两位娘娘作陪,小的这不就奔永和宫来了嘛,这,这皇上怎的在这儿啊?”
梁九功朝着里头吆喝了一声无事,回头拿拂尘在他脑袋上戳了一把,“皇上的行踪,你也敢揣测,狗东西!走走走,带咱家去瞧瞧。”
梁九功跟着黄忠匆匆往东三所去,还未到,里头便听得噼里啪啦地响,“我说,这是搁屋里放炮仗呢?”
黄忠哭丧着一张脸,“要是放炮仗就好咯。”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奴才请五爷安、请……五福晋安?”
胤祺本气得胸膛起伏,见他来了,沉声道:“谙达来作甚?”
梁九功迈过地上的碎片,“五福晋哟,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瓶瓶罐罐砸了倒也算不得什么,若伤着了您,这不是要命的事儿吗?”
五福晋怒意未消,只不敢在梁九功面前发作,咬着下唇道:“哪里是我要寻事!分明是五阿哥他欺人太甚!”
胤祺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要说他欺负人,梁九功便一百二十个不信,细想想,也就是个拈酸吃醋的事儿,“福晋息怒,这马上就是宫宴了,您这样摔砸,要是传出去了,您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都说泥人也有个土性子,胤祺皱眉,颇为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他塔喇楚月,我也便交一句实话给你,你往后不可仗势欺人,尤其刘佳氏才为我诞下长子,你为何总是与她过不去?难道皇太太罚你抄写了三个月的女诫,你便是抄写成了这个模样?你好生闭门思过,我走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梁九功看着五福晋捂脸直哭,好声好气地劝了几句,才走出去,黄忠道:“自从上次那事后,五阿哥便一直远着五福晋,这都多久了,连话都说得少,也难怪五福晋委屈。”
梁九功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事儿别回皇上了,皇上那里事务多着呢,昨儿还说,好容易这次把噶尔丹打得元气大伤,这年后又要打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看着料理就是。”说罢,便带着人匆匆赶往乾清宫。
皇帝正同诸位参赞军事的大臣拟定作战计划,新晋的宠臣纳兰揆叙道:“皇上去岁将噶尔丹打到只剩数十骑兵遁逃,按照回回国王的奏疏来看,噶尔丹抵达喀尔喀掠夺期间,其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占据了噶尔丹原有的据地伊犁,噶尔丹只能在甘肃和宁夏一带盘桓,去岁之战让噶尔丹的部众和背后支持的罗刹等国对噶尔丹失去信心,此时乘胜追击,必定会取得大胜。”
皇帝心中也是此意,“此次往宁夏去,朕顺道也要检阅黄河一带的河工,你等尽快规划好路线之后,吩咐沿地官员,不可打扰百姓。”
理藩院尚书阿喇尼递上一本奏折,“皇上,此乃哈密回部今早送到的奏报,哈密回部之主擒住了噶尔丹之子巴尔珠尔,正押送入京。”
皇帝接过,细细看了一遍,“好!那不必押送入京了,朕既然要往宁夏去,就让哈密回部将巴尔珠尔送至宁夏,朕亲自审问。”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六,皇帝第三次御驾亲征,明黄色的皇帝御辇之后,便是妃嫔的车辇,沁心、仙玥同乘,灵璧独占一辆,随皇帝往宁夏去。
出发之前,灵璧本是不愿去的,一则靖恪还小,离不得额涅,二则如英临盆在即,她放心不下,奈何皇帝坚持、太后劝说,也只得跟随前来,曼冬斟了一杯茶给她,“主子,润润口,您这一路上都未曾喝茶。”
灵璧接过,只拿在手中把玩着,薄胎白瓷的茶杯色泽清浅,她的肌肤比茶杯更苍白,宛若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