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锦书回了宫,恰好遇到尧瑛,“十三妹妹、十四妹妹,你们这是何往?”
锦书见她来了,便将手中的盒子塞到她手中,“给十四哥的腰带,你是他的亲姐姐,便给十四哥送去吧。”
她的动作极为粗鲁无礼,尧瑛没接稳,那盒子便掉了下来,露出了里头缀着玉佩东珠的腰带,尧瑛细细欣赏一番,笑道:“多谢十四妹,只是我眼下要去端额涅宫里去用晚膳,待晚膳后,再给十四送去。”
锦书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锦蓁皱眉打量了那腰带一番,心中虽然疑惑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也只得罢了,她对着尧瑛轻轻一笑,低声道:“姐姐不要和她计较,她就是这个性子,不是有意冲撞姐姐的。”
尧瑛颔首,将腰带细细收好,“我知道的,你快回去吧。”说罢,目送着锦蓁回了翊坤宫,她才急急赶往咸福宫。
永和宫正殿内。
灵璧推开青筠递来的安胎药,腹中只觉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这老蚌生珠果然不同凡响,快折腾死我了。”
青筠莞尔,摘下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水,“娘娘怎能如此形容自己呢?您也才三十六,哪里就成了老蚌生珠了?”
灵璧瞥了她一眼,抿了一口酸梅汁,略觉得好些,“你当我不知道,外头人哪个不这样形容我?”
青筠看着她眼中的笑意,蓦地生出叹息:“十一阿哥离世,主子却有了身孕,这世上的人本就是些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辈,难保此时宜妃对您心生嫉恨。”
灵璧眉心微蹙,长指半屈,轻轻敲击着桌面,“宜妃是明理之人,想来不会做出糊涂事……”
她话音未落,咸福宫的掌事宫女佩蓉冲了进来,短短一句话犹如惊雷般在灵璧耳边炸响:
“德妃娘娘,十二公主感染天花了!”
十一阿哥才死于天花,十二公主紧接着染病,疫情自畅春园扩散至宫中,一时宫中人人自危,佩芸同小宫女将端嫔从正殿里勉强拉了出来,“主子,天花危险,您可不能在里头啊!”
无数只手抓着她的腰肢,要将端嫔从危险之地带离,端嫔却不愿离去,“你们放开我,安元已离开我,难道我此时竟要失去尧瑛吗?!你们放开我!”
灵璧匆匆赶来时,咸福宫上下乱作一团,脸上蒙着白色布巾的小太监将尧瑛接触过的物件一一搬出去,端嫔痛极的嘶吼声传来,仿佛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利刃直戳她的心窝,阿葵、阿茉小心翼翼地护着灵璧走上前去。
到处是脚步声、哭声,不知是谁抓住了她的腿,哀哀哭泣:“我对不住你啊,妹妹,我对不住你!你信任我,我却让尧瑛染了天花,我……”
滚烫的泪滴滴沁入衣襟上的百合花纹样中,阿葵泪眼婆娑间,见杜君惠、周宁两位太医出来,忙道:“杜太医!”
杜君惠擦了擦头上的汗,“德主子怎的在此?您是有孕之身,可不能在此啊。”
灵璧咬着下唇,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话:“我的孩子在哪,我就在哪!”
杜君惠皱眉,“德主子切勿感情用事,您这一胎本就胎心不稳,若是母体染病,必然会损及腹中胎儿,微臣会尽力救治十二公主,请德妃娘娘放心就是。”
灵璧摇头,极力将身边的人甩开,就要往正殿里冲。
还未等她进去,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箭步上前,一手环住灵璧的肩膀,一手护在她腰腹处,“德妃,你做什么!”
雍容的龙涎香包裹周身,灵璧看着下颚处的行龙纹样,终于泣不成声:“皇上,你放开我!让我去见见尧瑛!”
皇帝皱眉,“你疯了!尧瑛染了天花,此时该让太医救治,你进去作甚!?”
灵璧伸手抓住皇帝的手腕,想要逃开他的桎梏,“我已经没了胤祚,不能再失去尧瑛,皇上,你让我见见她,你让我见见她!”
皇帝皱眉,屋里是他的爱女,屋外是他视作妻子的人,两个都不能割舍,他咬了咬牙,伸手在灵璧后颈处用力按下。
痛苦的哭声戛然而止,灵璧软软地倒在皇帝怀中,皇帝环住她,转身看向跪在玉阶下的一众太医:“尧瑛是朕和德妃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你们须得好生诊治,若有不测,便洗干净脖子等着上刑场吧。”
定嫔匆匆赶来时,布贵人正劝慰着端嫔,周围的宫人乱糟糟地忙于清扫宫室,隔着一道影壁门,素来足不出户的平嫔拦住一个小太监,指着他手中的物件,“这也是十二公主日用之物?”
那小太监本是想趁乱偷些物件出去变卖,不想被平嫔拿了个正着,一时慌得腿软,“奴才,奴才不知……”
平嫔皱眉,这腰带很是眼熟,尤其是上面装饰着一对蝉型玉勾带,似是在何处见过,那小太监见她盯着那腰带,眉心紧蹙的模样,心中更是没了底,双手奉上腰带,颤声道:“奴才……奴才是在十二公主贴身所用的衣柜中寻得。”
平嫔将方巾覆在手上,接过那腰带,“这该是某一位阿哥所用之物,先别急着扔了,我拿去瞧瞧。”
一路往翊坤宫去,乐宁看着那腰带,颇为惊惧:“主子,这毕竟是十二公主用过之物,您还是将它放下,或是交给奴才吧。”
平嫔掩住口鼻处,细细打量了半晌,眼睛一亮,“这不是十一阿哥的腰带吗?”
乐宁道:“十一阿哥所用之物不是一早便烧干净了吗?怎的还剩了一条腰带、甚至到了宜妃手中?”
平嫔眸色微沉,“十一阿哥是在畅春园染了天花,而当时尧瑛身处宫中,这十一阿哥的物件必然是有人送入宫中给她的。”
将天花病人用过的腰带送给一个健康的人,只需想想,便可知道做此事的人其用心如何之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