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灵璧伺候着皇帝换上朝服,待皇帝去了太和门听政,她便也回了永和宫,遥遥地瞧见如英站在正殿门边,命抬着肩舆的太监快些过去。
如英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儿臣恭请额涅安。”
灵璧下了肩舆,将如英扶起来,“我早说了,你不必这样伺候我,这多早晚的,又更深露重,何必巴巴儿地跑这一趟呢?”
如英扶着她进了正殿,“伺候额涅是儿臣分内之事,儿臣不敢说累,四阿哥寅时二刻便起身读书了,他如此勤奋,儿臣身为四福晋,也当效仿夫君。”
灵璧拍拍她的手,“我的儿,你这样乖,我这个做额涅的也喜欢,但你养好了身子,给我的胤禛添个子嗣要紧,旁的额涅可不在意。”
如英默默地红了脸,阿葵端着热水进来,笑着打趣:“四福晋快别听我们主子打趣你,听她的,您更要羞了。”
灵璧瞪了她一眼,“瞧瞧,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知道赖在我这永和宫,还不少说话多做事,否则可仔细你的皮要紧!”
如英听着她们主仆讥刺取笑,心中便觉得暖融融的,“阿葵姑姑是最忠心,额涅身边资历最老的,便是她了,如何侍奉您,儿臣还要多和姑姑学呢。”
阿葵蘸了足足的栀子花水,以牛角梳子轻轻为灵璧束发,“四福晋客气了,这些原是我们奴才该做的事,四福晋如此说,折煞奴才了。”
灵璧颔首,“是呢,你再夸她,她更是搁不下了,尾巴翘到天上去。”
众人说笑着,沁心走了进来,对着如英福了福身,又向灵璧请安:“娘娘这里好生热闹,奴才正想来伺候,看来是来晚了一步。”
如英亦还了一礼,“王贵人安。”
她柔美的面容映入铜镜之中,灵璧笑道:“一个个的上赶着来给本宫梳头,可惜了,本宫只有这一颗头,了不起你们三个早中晚各来一次吧。”
沁心六月间产下十六阿哥胤禄,晋为贵人,比之从前身材丰腴了些,人也如雨后桃花般更显灼灼动人的芳姿,“娘娘玩笑了。”
梳妆已毕,东方隐隐见了鱼肚白,御膳房送了早膳来,灵璧请了青筠来一道用膳,对福慧道:“马上就是冬月了,三阿哥和五阿哥纳嫡福晋的大礼即将到了,你去请荣妃娘娘来,有些细节,本宫要同她商议。”
福慧应声退下,青筠道:“三阿哥总算是要纳嫡福晋了,这些年大阿哥、二阿哥、五阿哥接连得子,就三阿哥身边还没人陪着,我看荣妃娘娘很是着急呢。”
灵璧道:“这一二年间难得的平顺,后宫风平浪静,前朝也大多事事顺遂,荣妃姐姐若有挂念的,必定就是三阿哥的婚事了。”
早膳罢了,荣妃便来了永和宫,“方才来时,我看那郭络罗绮?来了宫里,未等去翊坤宫拜见宜妃,也未去拜见惠妃,竟直奔阿哥所去了。”
灵璧习以为常,笑道:“绮?入宫习惯了,她又素来骄傲些,规矩体统哪里束缚得了她?不过比之绮?,我看八阿哥还是更喜欢现如今伺候他的侍妾张氏。”
荣妃道:“那张氏温柔和顺,便是我见了也很喜欢,只是不知道安亲王府那样的地方,教出来的女儿怎的那般跋扈。”
她们这里说着绮?,绮?正在八阿哥所居的东四所坐着,张氏诚惶诚恐地递上茶盏,怯怯地道:“姑娘用茶。”
绮?瞥了她一眼,伸手捏住张氏的下颚,“我在外头听人说你自小就跟着八阿哥,八阿哥很喜欢你。”
她鲜红的指甲都抠进了张氏的肉里,张氏痛得惊呼一声,却被掐得更用力,“我……不敢,八阿哥只是可怜奴才……”
绮?傲然道:“我可是未来的八福晋,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以后给我离八阿哥远些,否则仔细你的小命!”
张氏还未说话,匆匆赶回来的胤禩将绮?的手拽开,“她只是一个宫女,绮?,你不必如此为难她!”
绮?擦了擦指尖的鲜血,对着胤禩露出笑脸,“我难为她了吗?来日我入主这里,她便是我的奴才,主子教训奴才,有何不妥?”
胤禩递了一块帕子给张氏,让她擦擦伤口,“绮?,奴才也是人,你这样掐她,她受了伤,也损了你的名声,如此两相有害,这样有何益处呢?”
绮?扫了张氏一眼,复又对着胤禩娇俏一笑,“八阿哥这样说,便是怪我,也罢,今日本是送个小玩意儿给阿哥,不必为了这些小人生气。”说着,她自袖子里取出一块方巾,“绮?不善女红,但也愿一表心意,此物送给阿哥。”
胤禩看了看那帕子,一幅兰花图跃然其上,只可惜兰叶歪歪扭扭,竟像是一丛杂草,“男女授受不亲,绮?,你是大家闺秀,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此物我不能收。”
绮?却不理他,将帕子掷在桌上,“我便放在这里,阿哥若是不喜欢,随你烧了它、扔了它都好,郭络罗绮?送出去的,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说罢,便带着侍婢离去。
胤禩皱眉,清俊的脸上现出一点狰狞的怒意,旋即又被世人常见的谦和温润所遮盖,他拿起方巾,随意地放入匣中,便回了书房。
众阿哥见他回来,一齐交换了个眼神,胤祯最是促狭,高声念道:““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众人哄堂大笑,胤?直捶书案,“好一头河东狮,八哥,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