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下旨,由太子伴驾,往暂安奉殿行三年祭礼,又赏赐了许多朝贡之物,太子一夕复宠,灵璧修剪着花枝,笑看了沁心一眼,道:“太子恢复昔日荣光,你居功至伟,本宫寻个机会,让太子好生谢你。”
沁心递了水壶给她,道:“这都是主子的法子,奴才不过是将主子的意思传递给皇上。”
灵璧道:“此事能成,还是依靠了皇上对太子的父子之情,若皇上不顾惜太子,你我磨破了嘴皮子都无用。”
沁心点点头,茯苓将散落于桌上的破碎枝丫收起,灵璧道:“这盆矮子松便放在你宫里,你侍寝也有一段时间了,本宫会让杜太医给你调养调养身子,以便备孕。”
沁心粉面微红,低声道:“奴才多谢德妃娘娘。”
这时,阿茉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主子,杜太医到了。”
灵璧让他进来,阿茉、元冬放下帘子,沁心忐忑不安地探出手腕去,杜君惠道:“答应玉体康健,至于为何至今不能有孕,此事原不能急躁,所谓欲速则不达,微臣开一剂补身的汤药,答应吃着,慢慢调养着便是。”
沁心颔首,目光之中难掩失意,灵璧命她先回去,而后对帘外的杜君惠道:“我听大人声音沙哑,这两日天气寒冷,大人还是要善自珍重才好。”
杜君惠忍住咽喉处的痛痒,“多谢德妃娘娘关怀。”
灵璧道:“好了,茯苓,你去送送杜太医。”
茯苓同杜君惠二人一道出去,灵璧同阿葵探头去看,二人并头不知在说些什么,灵璧道:“郎情妾意,我看找个时间该将他们的事挑明了,别耽搁了茯苓去。”
不多时,茯苓走了进来,甫一抬头,便见灵璧、阿葵、阿茉几个以促狭的目光看她,茯苓面上一红,讷讷道:“主子……您这是?”
灵璧托腮,神色之中露出些须顽皮,“我记得曾有人说愿一生一世追随本宫,没想到誓言犹在耳,这个人却已经红鸾星动了。”
茯苓面色更红,她忙忙地端起茶杯,“奴才……奴才不懂主子的意思……”
灵璧握住她的手,笑道:“若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那我自然欢喜,杜太医为人温平和善,你们同为汉人,并无旗籍之分,也算相配,若你不好意思,本宫会代你去问,也会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茯苓抿抿唇,忽然屈膝跪下,“主子怜惜奴才,奴才自然感激不尽,但是眼下危机四伏,奴才怎能离开?”
灵璧轻抚着她的乌发,“谁说本宫身边危机四伏?这么多年了,本宫惧怕过谁?你一生的幸福,不能因我耽搁了。”
腊月二十,皇帝在太子、胤祉、胤禛四位阿哥的陪伴下,往暂安奉殿行太皇太后三年祭礼,宫中则由太后为首,带领众妃斋戒。
各式斋戒牌悬挂于罗帕之侧,惠妃、宜妃一左一右将太后搀扶起来,太后转过身,看着素服持戒的诸人,道:“今日天色已晚,冬夜寒冷,你们便先各自回去吧。”
众人应是,惠妃记挂着大福晋,便独自去了乾东五所。沁心搀扶着灵璧,袁贵人则陪同着宜妃,才行至慈宁宫花园,宜妃忽然蹲下身,惊呼一声。
灵璧、荣妃齐齐回身,“宜妃妹妹这是怎么了?”
宜妃半倚在袁贵人身上,平贵人身为翊坤宫人,自然也不好提前离去,“许是方才不小心,崴了脚,诸位姐姐先走吧,晗嫦,你给本宫揉揉。”
灵璧不疑有他,心中惦记着即将临盆的青筠,只让袁贵人小心伺候,便离了此地。
星夜无月,惟有宫人手中的羊角宫灯在呼啸的冬风之中摇曳生辉,老鸦声乱,无端地生出一股凄凉诡秘之感,灵璧拢了拢披风,太监的脚步声回荡在黑暗空寂的宫道之中。
这时,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慈宁宫花园。
灵璧同茯苓对视一眼,茯苓会意,忙去打探。
慈宁宫花园闲置多年,不少野猫聚集于此,夜色之间,只见十数只野猫在平贵人身侧环饲,平贵人面上带着伤痕,更为可怖的是:她的身下汇集着一片深色的水洼。
定嫔尚算镇定,“快,将这些野猫赶走,阿碧,速速去请杜太医,”说着,她同茯苓、乐宁几个将平贵人抱上了肩舆,“平贵人早产,快回翊坤宫。”
茯苓留了个心眼儿,等众人离去后,在慈宁宫花园之中细细寻觅半晌,最终于枯木丛中,发现一枚小巧精致的银盒。
平贵人这胎怀得不易,早在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在烧艾保胎,眼下又受惊吓,两个姥姥大夫急道:“贵人产道迟迟不开,恐怕是要难产,德妃娘娘、荣妃娘娘,求拿个主意吧。”
荣妃看向灵璧,道:“德妃妹妹以为如何?”
灵璧拨弄着绿松石手串,手指微微痉挛,“眼下人命关天,皇上又极为看重平贵人这一胎,务必保住贵人腹中的胎儿,杜太医,此事便劳烦你了。”
杜君惠颔首,同两个姥姥大夫退下,灵璧瞥了宜妃一眼,“宜妃妹妹方才扭了脚,怎么?不请太医瞧瞧吗?”
宜妃缩了缩脚,冷冷道:“德妃姐姐玩笑了,女子的足岂能轻易让人瞧,更何况袁贵人按揉之后,本宫已好了许多,便不劳姐姐操心了。”
众人候至深夜,直至夜尽天明之时,平贵人才产下一子,小阿哥出生,平贵人已力竭昏睡过去,荣妃看着那孱弱的孩子,同灵璧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灵璧亦明白了荣妃的意思,这个孩子太过病弱,只怕不好养活,她掖了掖厚实的棉被,半阖着眸子,掩盖住眼底的血丝,“让太医好生照看着,御药房里的养气药物紧着庆云斋用,至于小阿哥,”她怜恤地摸了摸婴儿青紫的脸蛋,“本宫会尽快回禀太后娘娘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