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忍冬走了进来,“杜大人,茯苓姐姐,主子回来了。”
二人一道进了正殿,杜君惠请过平安脉,便回了太医院值房,灵璧看着青筠的小腹处,“我看你这肚子圆圆的,想必又是一位公主。”
青筠含笑看她,“奴才怎么觉得主子很是遗憾呢?”
灵璧道:“想着给胤祥、胤祯再添一个兄弟么,这一次等你平安生产了,我一定会向皇上请旨,封你嫔位。”
青筠浅笑垂眸,“贵人如何,嫔位如何,奴才都不在乎,又有什么要紧?”
沁心艳羡地看着青筠,“还是章姐姐有福气,妹妹总是福薄,都这么久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灵璧道:“你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正说着,太子、胤禛走了进来,二人朝着灵璧行了礼,灵璧笑道:“才刚见过,你们两兄弟怎的一道来了?”
太子道:“难得今日空闲一日,本宫想着带四弟来陪德妃娘娘用午膳,还有一事求娘娘相助。”
灵璧莞尔,“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七月十四,皇帝启程御驾亲征,至十八,大军进驻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是日,皇帝偶感疾疫,开始高热。皇帝染病之事传入宫中,太后等人自然无比忧心,亲自带着后妃往恩佑寺祈福,众妃熏沐斋戒,不一而足。
月光皎洁如霜,微风之中,树影婆娑,灵璧在青筠、沁心的陪伴下走在蜿蜒曲折的石子墁小路上,路旁花繁艳丽的半枝莲倾吐幽芳,若有若无的香气袭人,沁心担忧道:“前线战事吃紧,随队的军医虽多,也不知能否尽早将皇上的疫病治好。”
灵璧看了她一眼,目光复又定在宛若水银铺就的前路上,青筠看着她默默的模样,轻声道:“他是皇帝,身边有千万人护卫,自然不会有事,更何况,今日太后已经打发太子和三阿哥前去探病,若有消息,定会……”
她话音未落,福慧匆匆而至,双手奉上一本明黄色奏折,“主子,皇上送来家书。”
提在嗓子眼的心骤然落在原处,灵璧搓了搓微湿的掌心,接过福慧手中的奏折,紧紧握在手中,“好,本宫知道了。”
福慧道:“送信来的人还附了些物件来,说是皇上自前线所得,请主子收下,并及时回信。”
一行人匆匆回了瑞景轩,茯苓捧了掐丝珐琅烛台来,灵璧展开奏折,皇帝清瘦俊挺的字迹映入眼帘。
【赠予灵璧吾妻,展信佳,日前余驻博洛和屯,偶得数只紫貂,幸而未伤貂皮,可做衣衫。战场甚苦,余每日仅食一餐,以求与战士同甘共苦。附呈微物,聊以相赠,寥寥数语,不足道余心,闲情搁笔处,盼卿尽早回信,以慰相思,夫爱新觉罗玄烨笔】
吾妻……
这竟是一封写给妻子的家书,灵璧心中酸涩,将奏折收入匣中,凝神思索了许久,挥毫回信。
【吾皇钧鉴,展信佳,妾得君书,心中甚喜之余,亦为君忧,思及前线艰苦,边地寒凉,君身系社稷,惠及万民,务请善自珍重。得君紫貂,妾拟为君制貂皮暖帽,另附区区小物,聊作途中所需,一则安眠、二则保暖,君在阵前,请记愚妾于宫中,日日盼君归,妾乌雅灵璧书】
信纸摊开,未干的墨迹在烛光下闪耀着白亮的光,灵璧取出早就调制好的安神香和鹿皮靴,交给小金子,“皇上虽不上前线,但他身在行宫之中,若遇政务,定是事必躬亲,你日日在皇上身边,要多提醒他及时歇息。”
小金子颔首,“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到。”
夜阑人静,灵璧尚未入睡,直到天明时分才勉强入睡。
太子一行两日内便抵达了博洛和屯,皇帝信中不提,但确实病笃,太子同胤祉近前请安都未能将皇帝唤醒,呼吸灼热,面色暗红,肺部发出宛若拉风箱的声音。梁九功伺候着昏睡中的皇帝服药,而后才退出行幄,“奴才请太子、三阿哥安。”
太子尚且镇定,胤祉已经泪流满面,“谙达,我皇阿玛究竟如何,这病可要紧?太医怎么说?”
梁九功忙递了帕子过去,“三阿哥且放心,太医说皇上只是积郁成疾,且劳累过度、外邪入体,才会如此,待这股热发散出去,也就好了。”
胤祉颔首,这时随侍太监走了出来,“太子、三阿哥,皇上醒了,让二位入内相见。”
太子同胤祉匆匆入内,皇帝倚在柔软舒适的猞猁皮褥子上,梁九功取来黑貂裘给皇帝披上,黑中透紫的貂裘衬得皇帝面无血色,难得露出一丝弱势,“太后实在不必遣你二人前来,免得朕给你们过了病气。”
胤祉接过梁九功手中的帕子,细细擦拭了皇帝汗湿滚烫的掌心,“皇阿玛如此说,让儿臣们如何克当?昔有虞舜孝感天地,又有老莱子彩衣娱亲,儿臣虽然愚钝,愿在皇阿玛身侧侍奉汤药,以求皇阿玛早日康复。”
皇帝面上虽不显露,心中自是愉悦的,他状似不经地看向太子,却见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毫无一丝担忧伤心的模样。
梁九功时刻注意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看向太子的眼神愈加失望恼怒,忙道:“皇上想必腹中饥饿,劳烦太子和三阿哥侍奉皇上服用些粥菜吧?”说着,他几不可见地推了太子肩头一把。
太子这才回神,看向皇帝,“是,皇阿玛面色不佳,儿臣伺候皇阿玛用膳吧。”
皇帝揉了揉眉心,病中的躁郁和难言的失望将他的耐心折损殆尽,“不必了,两位阿哥千里迢迢而来,既然见朕无虞,便该早日回京,梁九功,安排人送太子和胤祉回去。”
太子正欲说话,皇帝已颓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