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神色微微一变,终是摇了摇头,“奴才说要跟着主子一生一世,便是一生一世,绝不会离开主子的。”
茯苓那一瞬的变化自然没逃过灵璧的目光,但既然她不愿说,灵璧也不愿逼得太紧,也只得罢了。
九月十七,銮驾折返京城。
灵璧正抱着胤祥习字,胤祥年纪小,写字歪歪扭扭的,肉乎的小脸上犹自沾着墨迹,“额涅,儿子听小额涅说,她的字也是额涅教的,是真的吗?”
胤祥将青筠唤作小额涅,教了许多次,还是不肯改,灵璧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墨迹,笑道:“你额涅自然不会骗你,不过胤祥是阿哥,额涅只能教你这些,将来入了学,还是要听从先生的。”
胤祥待要说话时,胤禛走了进来,拱手一礼,“额涅安好。”
灵璧一个已写好的【静】字硬生生在最后一笔出了岔子,心中遗憾,只点点头,“何事?”
胤禛敛衽坐在一侧,“无事便不能来探望额涅吗?”
灵璧将毛笔交给胤祥,顺手拿起桌上的绿松石手串,“前几日简亲王和信郡王才为你皇额涅上了尊谥,本月又要将你皇额涅的梓宫移往山陵,事务繁多,你皇阿玛又定了胤禔、胤祉和你一道扶灵前去,届时礼仪规矩断乎错不得,你如何得闲?这段时日,不论旁人如何挑衅,不可在你皇阿玛面前露出骄躁之态,你可明白?”
胤禛颔首,眸中浮现哀伤,“皇额涅对儿子恩深似海,儿子绝不会在此等大事上出纰漏。”
他如此说,灵璧便放下心来,对着这个长子,她心中的疼爱不知如何言说,也只能在此等细节上尽力提点周全,迟疑半晌,她又探问道:“阿哥所那边住得可舒心?身边伺候的人可还用心?”
胤禛道:“儿子那里自然周全,只是东四所不大安宁,胤禟胤?时常欺负胤祐,虽然有五弟和八弟调停着,但儿子看不惯!”
灵璧皱眉,捻着手串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此事额涅自会同你皇阿玛说,你是哥哥,教导自可,但万万不可动手,否则落在你皇阿玛眼中,便是错了。”
胤禛起身,“儿子谨记额涅教诲,午后还要练习骑射,儿子告退。”
胤祥目送胤禛出去,小声道:“额涅,儿子昨日随嬷嬷往御花园去,确实见两个哥哥戏弄七哥,他们在七哥面前模仿他走路的模样,七哥眼睛都气得通红。”
灵璧沉吟半晌,亲了亲胤祥的额角,“好孩子,你记着这话,但咱们不现在说,等你皇阿玛来了,咱们和皇阿玛说。”
胤祥点点头,抿唇一笑。
午后,乳母带了胤祥下去,茯苓担忧道:“皇上许久不来永和宫,最近又为着孝懿皇后的后事忙碌,如何能将他请来呢?”
灵璧掐指算了算,“明日九月二十二,正是尧璇的生辰,本宫去宁寿宫将她接来,然后请皇上过来。”
次日清早,尧璇在宁寿宫用过长寿面,便往永和宫来,她久不见皇帝,未及请安,便如同乳燕投林般扑到皇帝怀中,亲昵地唤他。
皇帝微笑,将尧璇抱起来,捏了捏她高挺的鼻梁,“一日大似一日,还是这样爱撒娇,你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灵璧莞尔,待皇帝免了尧瑛、胤祥两个孩子的礼,众人才一道进了正殿。
太后一向宠爱尧璇,更有皇帝亲至,御膳房自然好生贴补着做,不多时,便有冰糖炖燕窝一品、燕窝锅烧鸭子一品、羊乌叉烧羊肚攒盘一品、肥鸡火熏炖白菜一品并鸭肉丝粳米面膳端来。
灵璧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看向皇帝,“今日不过五人,哪里用得了这些,便足了吧?”
皇帝颔首,笑着环视一周,温声道:“难得今日闲暇,朕也能同几个孩子一道用膳,胤祯呢?”
灵璧道:“胤祯年纪小,闹腾得厉害,若他在,皇上便不能好生用膳了,所以奴才便没让他来。”
皇帝点了点那燕窝果烧鸭子,道:“朕记得胤祯是最喜欢鸭肉的,给他送去一碟。”
尧璇见那太监离去,撇了撇嘴道:“皇阿玛最宠爱十四弟,只记得胤祯,便不想着四哥哥今日也不在吗?”
皇帝这才想起来,看向灵璧,“四阿哥呢?”
灵璧轻咳一声,尴尬地别开了眼,眼底亦满是为难之色,“这……四阿哥已经大了,自然要专心学业,奴才便没叫他来。”
“才不是!”胤祥话才出口,便被灵璧一个眼神拦住,尧瑛亦对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这母子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显然是在隐瞒些什么,皇帝皱眉,看向胤祥,“不必怕你额涅,有话便直接对皇阿玛说。”
胤祥起身,“回禀皇阿玛,昨日……九哥和十哥在阿哥所欺负七哥,他们明明知道七哥有脚疾,故意学着七哥走路,四哥看到了,便出言训斥,额涅……”他看向灵璧,小声道:“额涅罚他禁足,现在四哥还在阿哥所呢。”
皇帝眉间的褶皱更深,他放下手中的玉箸,肃容看向灵璧,“此事你为何不早回朕?”
灵璧起身,屈膝而礼,“并非奴才刻意隐瞒,只是奴才有自己的难处,胤?之母与奴才交恶,若奴才向皇上说起此事,难免会被有心人说成是奴才刻意刁难,至于九阿哥……上次之事历历在目,胤禛更因他受责,奴才……”
皇帝将她扶起来,叹息道:“那时朕只以为是胤禛脾气急躁,没想到是胤禟、胤?太过。梁九功,传朕旨意,九阿哥、十阿哥不友不悌,于奉先殿外罚跪两个时辰,各自的大伴不知劝导主子,杖责二十,撵出宫去。”
灵璧同胤祥对视一眼,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皇帝在永和宫用过午膳,便匆匆折返乾清宫,只一顿饭的功夫,便有两位阿哥受到责罚,后宫中自然有不少的风言风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