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瞪眼,“胤禛脾气大得很,本宫的孩儿可不是谁都欺负得了的。”
说起这个,灵璧不由自主地道:“娘娘宠爱四阿哥自然是为母之慈,只是四阿哥是皇子,年纪虽小,但礼仪规矩还是……”
“够了!”皇贵妃打断她的话,“我的儿子,我自然会教导,更何况他还小呢,被规矩拘成个傻子可怎么好?你没见三阿哥和五阿哥,一个个呆头呆脑,和你有得一拼。倒是你这六阿哥甚好,机灵聪明,配得上和我四阿哥顽。”
灵璧莞尔,也不好多说,“自然,有太子在,旁的阿哥只要过得去便好,等入了学,自然有太傅们教导。”
皇贵妃颔首,探头看向西梢间,两兄弟顽得开心,四阿哥一向严肃的小脸上也带了笑涡,“我看四阿哥和你六阿哥顽得倒好,等六阿哥再大些了,可以常常出入承乾宫,让他们兄弟一道顽,我们四阿哥也不必太独了。”
灵璧不言,皇贵妃皱眉,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不乐意?”
灵璧心中忧虑自然不能和她明说,只笑道:“不是,只不过胤祚被宠坏了,去慈宁宫住两日,太皇太后都被他闹腾得不行,若去了承乾宫,难免惹事,还是不必得好。”
皇贵妃撇撇嘴,在永和宫用过午膳,方才带了四阿哥回去。临到承乾宫之前,她回首看灵璧,“我原本以为你一定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今日和你坐了一个时辰,倒也不像,看你更像是个纯良的母亲,我很喜欢,这样,往后你带着六阿哥来承乾宫串门吧。”
灵璧一喜,福身一礼,“多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皇贵妃摆摆手,“得了吧你,我只说让你来坐坐,别的心思,你可别有。”说完,带着胤禛跨进了承乾门。
胤禛恋恋不舍地朝着胤祚看了看,无奈地被皇贵妃拉了回去。
胤祚亦含了两泡泪花,抱住灵璧的胳膊,“哥哥……”
灵璧蹲下身,亲亲他的脸颊,“好孩子,你喜欢你四哥哥,是不是?那额涅往后常带你去看他。”
腊月二十九,皇帝率众妃、皇子及公主祫祭太庙,丰年有余,皇帝登基二十年,至今年年末结余,丁户一千七百二十三万,徵银两千二百一十八万三千七百六十两有奇,盐、茶课银二百三十九万九千四百六十八两,铸钱二万三千一百三十九万,是岁,朝鲜入贡、厄鲁特蒙古再次入贡。次日便是年三十,众妃皆着吉服,入乾清宫共贺新春之禧,三藩初定,秘密谋划【朱三太子案】的贼酋伏法,皇帝大悦,亲笔书写对联,赏赐给诸王及后妃,以示同喜。
太皇太后向下看去,见左垂手坐着的是贵妃,便道:“皇贵妃又身子不适吗?”
灵璧起身,“回太皇太后,本还好的,只不过昨儿胤禛和胤祚吃凉糕,皇贵妃娘娘跟着吃了两块,脾胃便不舒服,今儿早起发了热,实在起不得身,才没来的。”
惠妃纳罕地朝她看了一眼,“皇贵妃娘娘之事,德妃妹妹倒很清楚。”
皇帝亦觉得古怪,但知道二人相处和谐,灵璧也能时常见到胤禛,他自然是欢喜的,“既然皇贵妃身子不适,便让太医好好医治,永和宫离承乾宫最近,你也可时常劝导于她,让她知道忌口。”
灵璧颔首,敛衽坐下。
皇帝和太皇太后对视一眼,这才道:“过了今日,便是康熙二十一年,康熙十年,朕十九岁,第一次东巡,至今已历十年,朕将三十,决意再次东巡,祭拜祖陵,巡视河山。此次东巡,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子胤礽及皇贵妃、宜妃、德妃、随行。惠妃及荣妃留在宫中,照管六宫事务。”
四人起身,齐齐应是,复又坐回原处。
一时宴席散了,皇帝因要再宴诸王,便只是入东暖阁更衣,众妃出了承乾宫,灵璧扶着太皇太后,道:“奴才有身孕,随驾出行恐怕会给太皇太后和皇上添麻烦,多有不便。”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哀家也是这样和皇帝说,可他说了,这一次,他要祭拜永陵,带着你一起去,也是想让你跟着去祭拜大清先祖,祈求先祖保佑你腹中龙胎,他都如此说,哀家还如何驳回呢?”
灵璧垂眸,“是。”
太皇太后回了慈宁宫,临歇下之前,对灵璧道:“皇帝既然决意带着皇贵妃,你多照顾她,仙琅那个孩子和她的姑母是一个性子,都是嘴皮子厉害,可没什么害人的心眼儿,她这几年身子越发差了,你多费心。”
灵璧颔首,“奴才谨遵太皇太后吩咐,往后一定会多多探望皇贵妃。”
太皇太后摸了摸她的发髻,灵璧待她睡熟了,这才回去。
东巡起行之日定于二月初十五,在启程之前,押入京城的叛贼便要处置。
正月十五,皇帝于御花园同众臣观灯,并以柏梁体联诗之后,经议政王大臣会议上奏,当即下旨:“耿精忠、曾养性、白显中、刘进忠、李本深均磔死枭首。耿精忠之子耿继祚,李本深之孙李象乾、李象坤,其侄李济祥、李济民,暨祖弘勋等俱处斩。为贼絓误之陈梦雷、李学诗、金境、田起蛟均减死一等。”
凡入逆臣传者,死者十之八九,惟有陈梦雷在徐乾学力保之下,得以存活,皇帝下旨,改斩首为戍奉天尚阳堡,至于其父母妻儿接连病死,便是多年之后的故事了。
康熙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三,耿精忠凌迟处死,皇帝携范承谟之子范时崇观刑,昔日镇南王被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刀一刀片为碎肉,范时崇取了几片奉与其父墓前,历经六年,父仇得报,这七尺男儿于父亲冰冷的墓碑前,痛哭失声。
至于怙恶不孝的平南王尚之信早于去岁闰八月被秘密处死,与耿精忠不同的是,除了尚之节、尚之璜、尚之瑛之外,尚之信的其余家属得到了宽恕,只改为流放。
昔日赫赫扬扬的三位藩王终于在这一年寒冷的风里,走向了倾覆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