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怜坐在窗户前头。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些天。从东邪进到花界王宫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这么多天,她除了中间喝过一口水,便再没动过。她满心想的是,东邪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现在她看着底下东邪上来的身影,一点也不吃惊。
她就知道,东邪一定可以查出来就是她干的。
是的,是她换的酒。
她就是喜欢东邪。若是她不说,谁也不知道。
后来是她告诉爹爹的,如今,东邪来查她,是情理之中。
她只是想给这段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的暗恋一个答案。
不是有人说,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你明明都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明明都已经努力了一段时间了,明明都已经在做成功以后的美梦了,
可是它却突然告诉你,你所有的努力都是没有用处的。你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她只是不愿意这样。
所以不如,在自己刚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掐灭掉。
这样,对谁都好。
她这样想着,估摸着东邪已经上了楼,便径自去开了门。
毕竟,若是先让他敲门,未免尴尬。
于是东邪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令怜靠在门边等他的场面。
“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令怜默默地吸了口气,为了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紧张。
她稍微侧了下身。
东邪拒绝了:“不了,就在这儿说吧。”
他低着头,不看她。
于是令怜也分辨不出来他脸上的神色。
“令怜是吗?”
令怜没说话。她知道这是要开始聊正事了。心里有些忐忑,却,也有些激动。
“是你做的手脚吧。”
东邪明明是问出来的,却是一个陈述句。
令怜笑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东邪没说话。
令怜笑了一下,转了话题:“算了,也大概猜到了你应该也不会说。”
她的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
“我听说你来花界的时候,是和一个姑娘来的?”
东邪皱眉。
“与你无关。”
令怜笑笑:
“算了,你走吧。”
东邪就像是获得特赦令一般转身就走。
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以后我不会再喝花界的酒了。”
身后的令怜笑开,抬头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不招惹你们就是了。”
她看着东邪渐渐下楼的背影,目光里有着最后一次面向他的缱眷。
“初次见面,我叫令怜。”
她呢喃出声,面上看不出心情的好坏。而其间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可能,也不会有再下一次见面了吧。
转身,关上门。
就像是关上了她花生的第一道门槛。
就这样吧。
东邪抱着青离回到墨烟殿的时候,若阳正站在殿门口一脸焦急。
他前两天就回来了。
以前他每次回来,都能看见帝君坐在殿里看书。
而这次回来,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找遍了整个墨烟殿。
不是说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带青离出去玩了。
至少前两天,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连着两天他们都没回来,这就奇怪了。
可是他在没有得到消息的情况下,又不能去寻找。若到时候帝君没找到,自己又沾上事儿了,净是添麻烦。
如今,他看见他们二人回来了,连续几天的紧张终于舒了一口气。
“帝君,这两日你们去哪儿了?”
东邪停下一直不停在走的脚步。他转头看着若阳,目光阴沉。
若阳有些害怕。
他正想着自己最近这两天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噗——”一声。
就见东邪喷出一口血来。
若阳惊了一惊:“帝君!”
他着急忙慌地想上来扶他一把,却被东邪躲闪开:“起开。”
那只伸上去的手,就被晾在了空中。
若阳想扶又不敢扶。他只能看着自家帝君一口一口喘着粗气。
东邪因着吐血的缘故,面目狰狞。
他看着地上那摊血迹,心里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
他试图将青离抱得紧一些,以免她沾到血迹。
只是心里已经压了好几天的气血翻滚不停,屡次逼犯喉咙。
“噗——”
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帝君!”
若阳仍然想上来扶他一把,却仍旧被他用残存的力气打开。
“滚。”
这一声本来就没用多大力气,却让人听得像是咬牙切齿。
若阳退到一旁。
东邪眼睛圆睁。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气血越来越暴躁。
他不想再吐血了。至少让他回了殿里。
可真的是上次的伤还未好全,如今……再如此。
他现在只觉着浑身酸软无力。
他动动胳膊,欲支撑着自己起来,却发现只是徒劳。
“若阳。”他喊道,“把青离扶到她的房间里。”
若阳的一筹莫展终于有了用处。他上前从东邪怀里将青离扶出来——这才发现青离也是昏的。
这到底是遇见了何事?
他看了一眼帝君,却知道此时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当下应先安顿好二人。
这般下了决心,便用了一下力气将青离扛在肩上。
前进的步子一深一浅。
东邪微微昂着头,看着两个人往里殿的背影,缓缓将自己转了个身。
面朝上。
就算如此,嘴中还是有血冒出来。
圣水应该是反噬了。
等终于不再喘粗气后,他艰难地移动到旁边的树下。
若阳从里边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帝君?”他走上前。
“不用管我,我在这里歇一会儿。”
他不去看他,只是透着树叶里的间隙看着天。
若阳便听话回到了屋檐底下。
东邪的思绪有些飘远。
夜池渊,夜余弦。
这两个都是魔王的孩子,一个是最小的儿子,一个是最大的女儿。
可两个人,无一例外的,都和千年多前那场变故有联系。
他今天知道的,是什么呢?
他一直以为青离爆体是因为责任。或者说,他一直在劝说自己,青离爆体只是因为责任。
还有那些事。
只是他太年轻了。
不,不是太年轻,是太幼稚了。
他闭上眼睛,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没有那么疼,他告诉自己。
至少比当时青离受的疼痛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