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站起来，想下楼去换本书。
她看看窗户外边——东邪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许是......有什么事需要出府去办吧。
她颠颠地下了楼，因只在第一层待过，便又去了第一层。
屋里很安静，脚步声一清二楚，衣服摩擦的声音隐隐约约。她将那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目光一移，《三界变化史》。
书分成上中下三册，每一册都很厚，大概千八百页。
青离将那三册一本一本挨个取下来，每一本都大致翻了翻。
这本书讲的还是三界，只不过是形成以后一直到现在的三界。——她倒是不介意将这世界再研究研究。
想着便将这三本书抱上了楼。
神界自那以后各司其职，众人的欲望得到了平衡，因而倒也维持了百万年的宁静，从未有过大的事端。
魔界虽一直想成为主宰，但自从三界初成时发动了几场大规模战争之后知道自己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便也似乎安分下来，这百万年间都不再惹事。
至于其内部，个人私欲膨胀，谁都想自己得到更大的权利，于是平民之间烧杀掠夺，贵族之间争权夺势。各地战火烧天。
而每场动乱的平息依赖于魔王深不可测的功法。
至于人界。
人界是个掺杂着私欲和善良，黑暗和圣洁的存在。它分离了神界和魔界，也同时分离了纯洁和阴暗。一黑一白的两种特质找到了中合的地界，两相交汇，使得人界各种人都有，各种事都会发生。
于是各国朝代交叠，于是大陆分分合合。
于是人界万物不断进化，不断变迁。
万兽聚集，群起而不能功之，被逼而成妖成魔。
天下众人，相杀而终不能及，为欲而妄图修炼成仙。
到如今已是数不清多少个朝代过去，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经将现下的状况和远古分开来。如今盛世，分五国，最大两个国家名为厉炎和明朔。
两个大国相互制衡，同时也压制三个小国。因而成就了难得的百年和平。
仙界，妖界，冥界都是后化而生。
仙与神皆为天上，而神更胜一筹。凡人可凭借资质修炼成仙而不得成神。妖与鬼亦可磨练心智修得正果转上正途而成仙。
而魔......
青离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书上只记载了世界初成之时有魔道的师祖曾不甘堕落化为神。但是因为这一过程是强制改变，长久的时间过去，早已陨灭。
魔，是魔。神，是神。
二者界限分明，不可僭越。
这历史太长，太过厚重。
这人性太复杂，旁观者已是不忍卒读。
忽然吹来一阵冷风。
本来便是越读心里越凉，如今那风一吹，便像是又吹上了一口凉气，愈发冷起来。青离抖了抖，打出来一个喷嚏。
“阿嚏——”
她晃了晃神。眨眨眼，这才意识到好像喷到了书页上一些。
摸摸身上，从怀里拿出一角手帕趴在书页上抿了抿。
然后拿起来，看着上面擦完水以后皱巴巴的一小个圈，有点尴尬。
东邪......不会生气吧？
他要是再不回来，天都要黑了。
青离看着窗外绿色的植株，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植物，一长便能遮盖头顶的半片天空。
她摸着衣服上的那个锦袋，那玉片安安分分地躺在里面。可是那个说出去一趟的人还没有回来。
要......回去吗？
不然......再呆一会儿吧。
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又落回到书上。只是无意间穿堂而过的风太凉，她身上的汗毛立起来，便再次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不得已，起身将窗户关上，终于是挡住了那冷风，也隔绝了那白夜。
关上的一瞬间，放在桌案上的夜明珠亮了起来。
屋内，霎时恍若白昼。
青离在突然亮的刹那被吓了一跳。
她转头，看见那躺在桌子上的光源才松了一口气，拍拍小胸脯，又回到了椅子上。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吱呀”一声便格外明显。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二人都未动。
一个坐在屋子这头，一个站在那头。
东邪推开门的时候，顺势倚在了门框上。屋里的姑娘坐得端正，仿佛是一夕之间长大，对着那时已经成了帝君的他说：
“你来了？”
他以前在人界的时候，听说过人界有个词叫“一眼万年”。不知最早是哪个诗人所写，那时候还只是出现在句子里。后来被人传着传着，成了大街小巷都会唱的歌谣。再后来，这诗里出现的“一眼万年”便成了单独的一个词。
他也不是没有下过人界，他也曾用往尘镜看过别人的故事，倒是听过了很多深情的词。唯有“一眼万年”印象最为深刻。
他只是隐隐觉得，这绝对是描述爱情的。他也曾想过，这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到底，他那时不懂爱。等懂了以后，那人便又走了。
他在无涯寺的时候见到了一位大师。那大师从远方寻经而来，满腹经书，已是看破红尘。
那日他坐在寺前的树下，面前的往尘镜里小姑娘浑身脏兮兮的，正和街边的小乞丐抢着白馒头。
大师右手串着佛珠。左手立于胸前，在他面前停下，微微俯身。
他抬起头，对面那人慈眉善目，长长的白色眉毛落下脸，脸上的皱纹波波折折，浑身发着金光。
这不是普通的僧人。他暗想。
于是他站直身体，同样也俯身行礼：“大师。”
“贫僧自远方而来，想求得一本真经，路过此处。”
“不知有缘人为何在这处等待？”
往尘镜的镜面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便被擦掉了。他恭敬地回答：“等人。”
大师听见他的话，将手放下。
本来他便为情殇。若是大师也为神界之人，一算便知其过往。
大师叹口气，转身进了寺里。
飘飘渺渺隐隐约约的一道声音进入耳朵：“你本是神界之人，却被红尘束缚太多。罪过，罪过。”
远处不知谁家来上香的女儿唱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