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的光景,街道上的警察果然是往日的数倍,密斯温并未吓唬他们,放眼望去,尽是清一色的黑色制服,带着黑压压的肃杀感。似乎是刚清理过一波游行的队伍,地上显得很凌乱,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字报,还有零零散散属于学生的物件。
警卫员正驱赶着人群,路口被封,又窄了几尺。
本应该是家中司机开车来接江晚眠的,但因为提早放学,又因为街上实在太乱了,耽误开车,她等不及,只得先坐电车回去。
不过还好,有孟静书作伴。
静书的家在东郊小巷,那里是北江出了名的会乐里,聚集了天南海北各路商贩,不少上不得台面的生意都在那一块区域生根发芽,产业自成体系,热闹又杂乱。外乡人,中下层百姓就喜欢在东郊定居。
电车还没有来,两个人在车站各买了一串糖葫芦。水蓝色的上衣,黑色的下裙,皆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套着一截短袜,一看便知是青春靓丽的学生妹。
脆脆的糖衣裹着山楂,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
“小棉花,静书——”
二人正吃着,闻声又转了过去——是她们的同学陶允贤。
她的额头冒着涔涔汗珠,一路小跑过来,衣襟都湿了,看上去分外焦急。
孟静书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陶允贤平日里默不作声,安静得很,平白无故不会这般慌张失态。
“我....我。”
“你别着急,慢慢说。”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红了眼眶,“怎么办呀?我哥哥,我哥哥被监察厅的人抓了。”
江晚眠瞪大了眼睛,险些连糖葫芦都掉了,“怎么会这样,你哥哥也参与了游行示威?”
她们只晓得,陶允贤有一个在燕大念书的兄长,品学兼优,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却不知他竟也跟着请愿去了。
这下可不得了。
“好,好像还要更严重一点,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在大戏院面前宣讲,哥哥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是今日才知道的,烧杜世昌的宅子就有他一份,现在已经被人抓起来了。”
这下更不得了。
孟静书和江晚眠互相看了一眼,杜世昌,人人喊打的“卖国贼”,就是他签下的割地赔款条约。四万万群众自然是恨他恨得牙痒痒,那宅子烧得也好,只可惜了那些个冒出来的爱国青年。
烧外交官的家宅,罪状肯定很重,再加上警察一个劲地逮捕学生,杀鸡儆猴。
“我爹娘已经备好赎金了,就是没有门路和监察厅的人打上交道。”
陶允贤的家境一般,父母都是教书匠,话至此,她的意思已然很明了,“静书,棉花,你们可有没有法子?”
孟静书摇头,她家里也是做小本生意,当然是没有办法的,但江晚眠是江家的千金小姐,即便她不认识,她家里的人总归是认识的。
“我这就去监察厅。”按照她的个性,也不会放着同学不管,更何况陶允贤和她的关系还很是不错。
“哪有这么冤枉的事,我有个叔叔就在里头工作,他肯定可以帮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