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倾颓的灰色光罩终是没了日渐无力的天风的支持,也和今日秋风散于昨日天阔。
于是,光罩中的一切也毫无掩饰的展露于朝晖下。
上官秋满脸有着写不尽的愕然,瞪圆的紫眼爆发强烈的不可思议,微开的嘴唇吐出一连串的惊奇。
只因初见……
于他面前,一只青色的小球正和他一样的好奇,瞪大了无暇而好奇的黑瞳。
竖起两只毛茸茸的大耳,似乎正仔细聆听它未曾见过的朝露于花丛间上蹿下跳的欢愉。
它全身覆盖充满朝气的硬磐锐针般的碧丝,恰比青丝多了份急促快意,输了它稍许飘逸。
它的尾巴短小恰似点缀其后的小圆球,可此球正是落日那般圆润饱满,怜爱之意顿生人心。
两只腿如雨后春笋,短小滋润,却给了它可赶超疾风之速。
一双纤细恰若瘦鸡软翅之臂,然赠它捏碎刚石之伟力。
于它的身旁,一缕噬血猿的本源正散发霞光,沐浴于晨曦中,天上之虹的瑰丽,昙花开两时的难遇。
然而这充满灵气的本源正以令人肉疼的速度缓缓消逝,成袅袅灵气游荡于天地之间。
上官秋望着这小家伙察觉到自己身上带有的灵气,小家伙立刻喷涌出一片茫茫灰败的死意。
这死意正是生劫天风,尖锐凌厉,磨灭飘散的灵气以无形。
他极力压制着身上的灵气,稍稍顿足,便毫无顾忌的朝它伸出了右手。
小家伙的眼瞳之内,它初见上官秋,感受到上官秋体内浓厚的灵气,这袅袅生源,与它点点死意格格不入。
那阵迟来的胆怯留作一层无可逾越的障壁,以至于它萌生的亲昵被无情的虐杀了。
它想就此逃遁,离开这个让它嗅到危险的人,远远的,远远的,留下长舒的漂泊的叹息。
可,它原本只在原地驻足一刻,便可化作青烟,散于天际。
只,那一双强劲的腿却如抽干了所有的精力,一步十万八千里般吃力,该是它的怯懦,还是短暂的震撼引起?
它的无知的眼瞳中,清明的可映出水花的纹路。
但此刻,却逐渐模糊,它于模糊中,依稀看见一位含笑的少年,抛却一切顾忌与迟疑。
朝它,伸出了右手。
为这一伸,不论仙妖魔神,犹存死随山盟。
因这一人,不怕火海地针,依旧昨夜星辰。
它无知,并不代表它,无情!
它的泪几度润洗碧丝,这滴平平淡淡的,只是饱含一只兽情感泪,几度漂洗了它胸前的碧丝,终是,碧丝成青发。
它朝着少年,伸出了左手。
这一伸,跃动的霞光也沉默。
上官秋的手触及它的臂膀,便被它的青丝扎的满目疮痍,但,他却未流一滴疼痛的泪水,他依旧微笑,仿佛,见了寂星良母。
他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遭受小家伙的死意萦绕的侵蚀,只是,掌皮已经皱纹交错,粗糙如蜡,若末秋之松,松之颓皮。
阻挡的灵气,也只是螳臂当车,随着生机,化作灰烬。
但见上官秋的手以肉眼可见,飞快老去,小家伙见自己的死气对他的伤害如此之深,挣扎着想要甩开他,但是,他的手却反而紧握了起来。
它眼眶盈满了忧虑,泪的空明随着淡淡的焦虑滴落。
这时一只温玉的手,拂去了它眼眶的泪。
它抬望眼,只见那位少年杀意沉沉的蓝色右眼喷涌的死气,直接进了上官秋的左手。
它于左手内肆虐的死气,竟是生生震慑,随后一并吞噬,就此潜藏于上官秋的右眼。
而他的左眼,却温和如春,可融冬雪。
小家伙内心竟有了强烈的亲昵,就于方才死意吞噬的瞬间,这一瞬间,它似触电般跃入上官秋的怀中,感受来自他——父亲膝下的温暖。
其实若没有这一次右眼的际遇,它也早已视上官秋为父。
因他,没有选择和它一起降临的身旁的本源。
因他,没有迟疑向它缓缓伸手的含笑的温暖。
因他,没有见外陪它承受磨难的拭泪的关怀。
这一切种种,怎能否认,他是父亲?
“命你南笙!”
上官秋噙着笑意,和绝美的晨光一起,朝它缓缓道出了,它今生之名。
寂夜寒宵尤星辰,奈得沧桑只一人。
千载悠悠,命缘依存。
轮回不知千年逝,今生此命,名南笙。
万年萧萧,只等一人。
小家伙瞪大眼睛,它澄澈的眼眸,没有沾染丝毫世俗之华,有的,只是坚定。
“小笙,你会变么?”
南笙微顿了一下,在懵懂间甩了甩那惹人喜爱的大耳,随后,它通体死意缭绕。
于一片灰白中化为一枚漆黑的圆珠,点缀于左手的血戒中。
上官秋长舒了一口气,眼神热切的望着这层本源之气,忽的从本源之中消散了一丝魅惑却不寒而栗的渺渺灰气,这灰气腐臭浓厚,为剧毒。
它原本掺杂于本源之中,若贸然吸纳,恐怕吃亏不小,但更多可能是因毒发导致仙心不稳,就此身死道消。
“这家伙,跟他爹一个样。”
上官秋的额头沁出几滴冷汗,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但这些感觉只要将视线移到本源,就通通烟消云散。
上官秋再没了迟疑,便靠着本源盘膝而坐,对本源的吸纳,就此展开!
万年时光之飞逝,万载岁月之飘摇。
瑰丽传说今犹是,凝练古句岁已老。
上官秋正值十一岁时,他的娘亲曾向他诉说了通荒坡旁,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中竟也流传着这样叹为观止的耐住上千年沧桑之传说。
天色已晚,夕阳沉峦,万道光芒千丈高,怎奈把愁照!
上官秋正依偎他的母亲身旁,望着一天又一天熟悉的黄昏坠落了光明,不禁对这片略带哀婉的瑰丽产生种种疑惑。
唯有此时,良母总会慈爱的抚摸他,她的双手给予的是三春过犹不及的温暖,而口中的故事,便是两夏略胜一筹的清凉,恰似山泉汩汩,心中燥热尽除。
“娘,您说这时辰正是黄昏,之后的寂夜就恰若悠悠岁月,虽漫长,但满辰。
那么,为什么会有夜呢?”
娘亲一脸愕然的望着这个仍需羽翼庇护的少年,他所说的每一个问题,都在她的耳畔炸裂,变成铿锵深远。
尽管震撼犹存,但她还是忍住拒绝,于是她的神色陡然从雨骤霹雳,到风和日丽。
稚嫩的心灵,需接受来自远古传说的润洗。
“秋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或许能解决你的疑惑。”
上官秋拍手称快,清澈的双眸盈满好奇与期待。
爽朗之昏中,寂静的院落里,声调轻促缓急,洋溢着稍许婉伤,碰撞于斜阳,竟搅动它的清静。
“传说亿万年前,这片天,没有夜。
开天辟地者,谓之明也。
明于一战中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于是便有了这片天,让自己安心于此养伤。
但他却未料,他的仇家混了进来,从此仇家的种族与明的种族进行世世代代的战乱纷扰,这片天的光明,是明的一滴眼泪,所折射的那抹金辉。
这层天的岑晚,是仇明者的一声叹息,所反映的那片殇昏。”
上官秋于谷底眺望黄昏,他坐看黄昏万里,于是透过丹田,展望自己体内的一丈灵湖。
他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原来,那竟是一滴泪,折射霞光的绚烂淋漓。
“原来,这片天所有的朝日,都只是起源者的一滴眼泪的空明。
这层天全部的暮辰,都只是复仇者的一声叹息的昏悯。”
他的话语于暮风中萧瑟摇曳,于是,他体内的灵湖,竟以可见的速度飞速壮大。
本该彻夜不眠才能吸收殆尽的本源,竟也从灵气的浓郁,走向稀薄的忧郁。
“那么,这所有于朝日前的那时黎明,该也不是,眼泪的忧愁填淤?
所以,这全部于寂辰前的那抹黄昏,该也不是,叹息的怨恨凝雨?”
他体内那丈灵湖,又随着这两句感悟,迅猛的增长,已经从湖,向泽临近。
原本难以冲破的经脉的障壁,此刻随着滔滔精纯灵气源源不绝的涌入,自然脆弱如纸。
经脉顺通的数也在迅猛增长,一条,三条,七条,十一条。
他的修为,也从超凡三层,晋升为超凡四层巅峰,距离超凡五层,还隔着窗户纸般薄的距离。
但上官秋已经沉入了自己的感悟,他在思索,故他的吸纳,也减弱至最低。
“天风是天意产之,南笙,是随带天风而来。
既然任何种种都由天掌控,那么,天又该被谁掌控?”
“朝日为泪,暮辰做叹;泪明余忧,怜叹零雨。
这是他们的情感,可以化作辽域的昼夜分明,他们的意愿,成了天。
那么,我的意愿,也可以,成为我自己的天!”
他的眼神终从迷茫找到了坚定,于是,他再次望着自己体内的那片小泽,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这,不是泽,它是……起源!
这层起源,该有风!”
于是,他猛然吸纳一口精纯的灵气,最终这层未经炼化的灵气,直接纳入丹田。
于是,这片起源内,终日吹刮怒号的风。
“这方起源,应有雨、雪、霜、雹!”
随后,他又吸纳一口灵气,仅仅只炼化星星点点,便进入丹田。
最终,这方起源内,完全炼化的那点灵气,便化作雨,柔和淅沥。
未经炼化的灵气,便在体内灵气的磨砺下,变化成片,细末,块状,这些灵气便于丹田内降落,一片片的冷冽,一袅袅的寒凛,一块块的激烈,颇有韵味。
“这方起源,故有晓、昏!”
他将脑海中的光明之念尽数移入丹田,随着道念的变化,丹田内也忽明忽暗,暗为昏,明为晨。
念转入丹田,也困难异常,他的脸色煞白,但眼神的精芒,未曾消散。
“这方起源,须有生灵!”
他的右瞳蓝芒乍现,于本源中捕捉到一丝噬血猿的精魄,这缕精魄呆滞而迟缓,不用许久便会自行消散。
但上官秋却用灵气蕴养它,适时的在这缕魂丝内传入自己的化为生灵的道念,随后魂魄化作鲸,于起源内游动振跃。
丹田内的起源,化作一方世界。
这方世界里,破晓茫茫,黄昏婉婉,雨飘飘,风萧萧,霜寥寥,雪渺渺,鲸遥遥。
修为的窗户纸也最终得以戳破,借着剩余的本源,上官秋一心一意尽数吸纳,而他的经脉,也以恐怖之势暴涨。
当最后一丝本源毫不吝惜的吸收完毕,上官秋查看了此刻他的修为,终得,在破晓中放声大笑。
“超凡,五层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