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二人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不得出去。魏良卿自个明白过来:敢情山贼抓自己,是受杨新期的主使。杨新期是东林党人,来之前魏大爷跟大侄子交代过。此人铁面无私,专治贪官污吏。
大爷叫他收敛点,小心提防。
魏良卿来弘农卫之后,确实挺收敛的。
住的豪宅收的田租,确实是收来的敛来的。真挺听他魏大爷话的。
魏良卿现在想起来,没文化真可怕!
原来不是这个收敛法啊?
大牙想这样下去不行,东林党与魏忠贤一旦斗的性起,没准拿他们两人开刀。得想办法出去。周处源白天从魏良卿身上要过一锭银子,晚上趁他睡着,守卫外头没注意。他翻身起来,黑灯瞎火的掏出那本《明实录》,摸索到桌子边,搁桌面上试起来。
打开书银子放进去,合上几秒钟,再摸开书用手一探。
硬梆梆两锭银子。成了!
大牙琢磨这书的脾气有点怪,难道打印好两万两银子元气大伤,需要闭关修炼修炼?不管怎样,有银子好办事,钱能通神嘛。他偷偷的打印出一百两银子,仔细藏好喽。
第三日早晨,送饭的仆从换了个人,大牙看着面生。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仆人,桌子上搁好饭菜。他从托盘底下拿出一块铜质牙牌,双手托着恭敬的递给魏良卿。
魏良卿不识字,交与周处源。大牙一看:
福王府宝玉贾林如孝。
福王的人?管王府宝贝的,那得是福王最信任的人。大牙赶紧魏良卿耳朵根前悄悄一说。魏千户满脸堆笑,低声道:
“噢,是林宝玉!幸会幸会。”他也不知道宝玉贾是个什么官,该怎么称呼。
林宝玉?还林黛玉呢!大牙直摇头。
“魏大人,小的叫林如孝。”那人赶紧更正。刚见面就给自己赐名,那可使不得。再说宝玉同志这会还没出生呢,你把他名占了,叫林妹妹情何以堪?
“林管家!”魏良卿想着这么叫总没有错,说着将牙牌奉还,“福王他老人家可好啊?你看我这不是不方便嘛,不然去他那串门,拜访拜访福王。”
您是挺不方便,连张床都没有。林如孝看出来了。
林如孝弯腰低声说道:“福王他挺好的。他老人家很景仰您啊,特意叫小的来看望一下。”
一听这话,千户大人摆起谱来。很多人都想巴结魏大爷,王爷也不例外。谁叫他魏大爷皇上跟前说的上话呀。
“我说景仰,你不能光嘴巴说啊。得拿出一点诚意吧?比如,送张床什么的。哦不行,得两张,我兄弟也需要。”魏良卿倒不拿福王当外人,直接开口要东西。
大牙心说谢谢啊。兄弟您还打算常驻啊?倒不如叫福王去求情,放了咱们是正经。
林如孝笑着道:“魏大人说笑了。福王这趟去北京,主要呢给皇上进献祥瑞,随带给母亲郑皇太妃贺寿。床我们可真没多带。”
魏良卿往太师椅背上一仰,“那你这景仰可得打折扣哦。”他再转念一想,问道:“带的啥祥瑞啊?”
林如孝神色一动,兴奋的回道:“一只九色鹿!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魏良卿本想什么祥瑞,叫福王匀自己一点。一听是只鹿!他对鹿没什么兴趣,肉太老。再说才一只,自己吃了,叫皇上吃什么呀?
总之,魏良卿认为,九色鹿就是拿来吃的!
“一只鹿?要送送一双啊,成单可不好看。”魏大人教育道。福王的抠门是出了名的。你看给皇上的东西都这么抠!
宝玉贾哭笑不得。活的九色鹿那么容易找?你真要一双也容易,我到北京琉璃厂给你买一对瓷的。
“给老太送的啥?”魏良卿这是问郑皇太妃呢。
别人见福王府的人,恭恭敬敬恨不得贴上去。他问人家要起东西来,还管福王母亲——皇太妃叫老太。
兄弟你可以啊!不为权贵折腰啊。大牙心想。
林如孝答道:“皇太妃五十华诞,福王孝敬一些寿礼。”
“有多的吗?”魏良卿问道。他可真是拿习惯了,连寿礼都要。
“千户大人,上面都刻着字呐:五十华诞为贺。这我可不敢给您。”宝玉贾亲手操办的,金银玉器、珍珠玛瑙珊瑚等十二样贵重物品。件件都是稀罕之物,刻上寿礼的名目。看魏大人的年纪,未到而立之年。拿着五十岁的寿礼,合适吗?
“有啥关系!我早晚不得过五十大寿嘛!你先给我,我留着到时候用。”魏良卿恬不知耻的说道。
大牙心说,放心吧,你活不到五十。寿礼根本用不上!
周处源小声劝道:“咱们不如请福王帮忙,放我们出去。”
这是要紧事!魏良卿点头说好。
林如孝压低嗓门说道:“小的正为此来。”便如此这般一说。
原来福王听到消息,魏忠贤的侄子被软禁在营寨中。他妈住宫里头,紫禁城内的消息灵通。魏忠贤如今深得天启皇帝的宠信,东林党人却一直与魏忠贤不对付。如今两边人马是势同水火,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据福王他妈郑皇太妃的判断,皇上肯定保魏忠贤。毕竟太监才是皇帝最用的顺,最信得过的人。所以福王打算不惜得罪杨新期,搭救一下魏良卿,送个人情给魏忠贤。即便魏忠贤真倒台,他是王爷!东林党不能拿他怎么样。再加上东林党与他还有夺位之仇。当初万历朝国本之争,要不是东林党等一帮子清流从中作梗,他今天说不定就当皇上了。所以福王向来对东林党是深恶痛绝。
魏良卿多一个盟友福王相助,自然是好事。出主意这种事,魏千户交给兄弟周处源。大牙便和林如孝低声商量怎么出去。两人计议已定,林如孝这才端着托盘碗碟出去。
当天下午,魏良卿嚷嚷着要洗澡。来这里好多天不给洗脸洗澡,不是待客之道呀。周处源又拿出六十两银子,每人十五两。四个门口守卫拿进银子,一想洗澡又不是什么大事。便说明天给他们安排。
次日上午,果然六个壮汉,抬着一个木头做的大澡盆子。五尺来深,里面晃荡大半盆温水。大牙看守卫们说话算话,又拿出六十两银子,叫他们分了。
上好的双人浴盆,水温也正合适。
那就洗吧。
魏良卿和周处源脱的赤条条的,爬进木盆里头。周围六个大汉四圈那么一站,免费看鸳鸯浴来着。大牙洗澡还不忘拿那本《明实录》,手里捧着,反正不怕浸水。其他贴身之物交一个大汉拿着。
魏良卿笑说:“兄弟,你很好学啊!泡澡这会功夫都丢不开书。书里有美女陪你洗澡啊?”
周处源实话实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两人洗干净,替两人拿东西那个大汉眼睛一示意。魏良卿和周处源憋一口气,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埋水里头。那大汉拿脏衣服往水上一丢,盖住水面。
六个人吭哧吭哧往门口抬去。有魏良卿这个压仓底的,可把人累的。
抬到营帐门外停住,守卫瞥一眼澡盆子,见漂着几件脏衣服,不以为意,给予放行。魏良卿和周处源水底下那个憋闷啊,肺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抬到僻静处,大汉们一看四周无人,唤二人出来。
两人水里一冒头,湿淋淋大口大口喘气。魏千户说道:“你们再晚点,可不是救我,可是害我。我快憋死了。”
两个大汉从怀里取出兵丁衣服,给魏良卿和周处源穿上。魏千户嫌小,周处源嫌大,没办法,凑合穿吧。两人拿好随身之物。为首一个大汉告诉他们那条路走出去,出去时怎么说。大牙都记心里头。那大汉便与二人告别,抬着水盆子走另外的路。这六人都是福王的人,得回去复命。
哥俩提心吊胆的往营门走去。路上来来往往官兵可不少。两人目不斜视,也不敢言语,径直走路。离营门不到二十步路,眼前大门在向二人招手。斜刺里跑出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追赶着。
可不是杨公子和福王世子嘛。
魏良卿和周处源急忙转身回避,已经被杨公子看见。杨公子跑进一看,果真是那胖子!
冤家路窄!魏良卿死了的心都有。
“胖子!你俩还在啊?”杨公子问道。
魏千户畏畏缩缩,不敢说话。深怕杨公子一不高兴,喊起人来。
大牙想,自己好歹对他不错。便陪笑说道:“公子好!杨抚台见我二人一表人才,留我们帐下效力。”
杨公子狐疑的打量一下两人,伸手一揪他们的士兵衣服,说道:“一表人才就穿这个?你们这身衣服偷来的吧?”
哎呀!大事不妙!大牙心中一紧。你说这快到门口了,你这倒霉孩子,咋哪都有你呢?
“不是偷!不是偷!”周处源赶紧澄清,“没有现成衣服,裁缝还在赶制呢。”
杨公子又问道:“你们干啥去?”
周处源说出去办点事。
“捎上我们!”杨公子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