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园你可以叫我父亲,在宴会和外面要称我为德拉洛兰侯爵。”
还是在书房,特里维廉站在凯瑟琳面前。
“在外人面前行礼要用屈膝礼,只有面对身份比你低的人你才不用行礼。”,他顿然,打了个响指,“至于屈膝礼怎么做……玛雅。”
门无声地旋开,玛雅站在门外右脚稍稍往后错半步,双手捏着裙角的两端微微躬腰和屈膝。不太夸张,也不算失礼,简简单单的优雅便是被如此流露。在得到特里维廉的首肯后,她徐徐展开裙角,不慌不忙地站直了等候特里维廉的指令。
“看到了?这就是屈膝礼。”,特里维廉跟凯瑟琳说,“玛雅,把这封信交给信差让他送到长老院。”
信封黄且具有光泽,上面的火漆封还有点被压溢的边沿。“不论在家还是在外,你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都非常好。尤其是在外面,你必须在所有人面前穿戴整齐,头发不能披散一定要盘好,穿正装,这是最基本的礼仪。”,特里维廉微蹲在她面前并且摸着她的头,动作很轻柔,“你可以留中分,留些无伤大雅的碎头发,但不要让你的头发遮住额头。玛雅是属于你的侍女,如果有需要可以找她,她能帮你解决一切事情。”他的语气以外温柔,凯瑟琳看着他的眼睛,眨了眨眼。
“你不必改姓,在以后也不必动你名字上的每一个字母。你是未来结梦之国的女王,所以不要让任何人有可以彻底掌控你的机会。当然,这包括我在内。”,特里维廉拨开凯瑟琳脸边的碎发轻吻她的额头,“今天过后会有专门的人来教导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凯瑟琳仍旧只是眨眼。
随后特里维廉给她一个短暂的相拥。“我爱你。”,他忽然说,凯瑟琳的目光闪了闪,紧接着特里维廉率先离开了这个拥抱,“走吧,让我们去餐厅。”特里维廉起身,凯瑟琳跟在他的后面不远处,在行走过程中他们之间始终保留一小段距离。
书房到餐厅不算远,却有点长,尤其在走路不能发出太大声响的前提下。或许只是凯瑟琳还没有习惯坡跟的小皮鞋,尽管是手工制成,可要对比起人字拖还是要约束多。然则特里维廉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他的脚步放慢了很多,却没有任何抱起凯瑟琳的意思。幸好玛雅在送完信后跟在他们不远处,凯瑟琳由衷地松了口气,走过被阳光照得斑驳陆离的廊道向左转的右手边,他们停在挂着小副向日葵油画的门前。
本来离他们三米远的玛雅快步走到他们旁边拉开门,做完这个动作她候在一旁,特里维廉微倾身,凯瑟琳自觉走进餐厅。餐厅有着张长桌,没有她还在农场时听大人们所描述的那么夸张,摆放在桌面的只有一些相对于普通人要精致些的食物,而主座的位置上多了只盛着威努门(注:九囿大陆斐波那契山地地区特产的葡萄酒,经过沉梦之国的加工畅销各个国家的贵族阶层,后来成为著名的节日庆饮)的高脚杯。系着黑色温莎结的侍者见到他们无声地拉开主座与主座右边第一张椅子,特里维廉颔首坐在主座,凯瑟琳待他坐稳才坐上侧座。
桌面上的餐具很整齐,浇了酱料鸡胸肉仿佛正如同塞壬的歌喉诱惑着人用牙在柔软的肉面留下痕迹。
“刀叉随你顺手,这没有太大的规矩。首先,你要先分清刀叉勺的种类。注意听,我只说一边。”,特里维廉的手指依次指着被叫到名字的餐具,“汤勺,饭勺,吃沙拉用的勺,吃甜点用的勺子,茶勺,吃主食用的刀叉,吃荤食用的刀叉,吃素食用的刀叉,吃沙拉用的刀叉,用来吃主食的刀叉有时候可以用吃素食的刀叉替换,切甜点用的刀叉。差不多就是这些,你听懂了么?”
银质餐具在阳光下泛起一层光,凯瑟琳听到特里维廉的话略微颔首,特里维廉露出罕见的微笑。
“当国王或者女王在场,他或她没吃东西以前,你不能吃,他们停下动作,你也不能进食。不过这只是他们在场的情况下,他们若不在场你可以随意些。进食期间最好不要出声,就算说话也不能超过三句以上。其他的规矩我觉得你应该多少听闻过,想来如此那我就不再累述了。”,特里维廉继续说,“刀叉勺在进食期间不能碰到碗沿和碟沿,喝汤勺子不能接触唇面。刀叉要用食指抵住手柄,动作幅度不能过大。使用高脚杯要像我这样,不能托着酒杯,而是用食指和拇指握住酒把的中部。哦,对了,那碗柠檬水是用来洗手的。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说。”
侍者站在他们身后笑,笑得很礼貌,凯瑟琳看向桌上刀叉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极为复杂。
“吃饭吧。”,特里维廉率先洗过手接住侍者递给他的绢布擦干手后拿起刀叉,“也好让我看看你学到了多少。”
长桌中间被装在陶瓷花瓶里的小丑花(注:九囿大陆特产,模样似百合,花瓣是拉长的心形,末端会向上卷起,种类不算特别多,分类特为清楚,其中有些种类的花香带些致幻作用,多用于制作香水和装饰)花瓣还留有极少的露珠。凯瑟琳晃了下神,目光从花瓶转移到餐具,在经过再三审量后拿起相对应的刀叉小心地切着鸡胸脯。等切成小块后,再用叉子将有些遇冷的肉块放进嘴里进行静音的咀嚼。
随时间流逝,日落西沉,特里维廉看向她的眼神逐渐伴有些许欣赏。凯瑟琳对于此说不上是好是坏,她在一天的末尾向特里维廉行还算漂亮的屈膝礼正打算转身回房间,憋在嗓子眼里的哈欠由特里维廉的突然出生而咽回腹里。
“你不觉得你少对我说了点什么吗?”
凯瑟琳随之转身。
气氛僵持了呼吸间的时间,凯瑟琳柔化下脸部肌肉,说:“晚安,德拉洛兰侯爵。”她转身,想要迈开的步子再次被特里维廉打断。
“不是这一句。”,特里维廉坐在皮椅里说,“你该想想,我应该对你说过。”
“那好吧。”,凯瑟琳小声地对自己说,“那好吧。”
“晚安。”,她再次对特里维廉说道,“父亲。”
“不。”,特里维廉固执地否认说,“是这个,但是还差了很简短的一句话。”
这回凯瑟琳不知道了,她难得的有些无措,直到玛雅在特里维廉背后对她做口型。
行吧,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后凯瑟琳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行吧,她想,就这么办吧,试试总没坏处。
“我爱你,父亲。”,她生硬地说,“晚安。”
出乎预料的是特里维廉对这句话意外受用。“晚安。”,他仍然窝在椅子里,“亲爱的女儿。”厚实的硬皮书被合上时发出了声闷响,然则凯瑟琳在得到赦令后就略显匆忙的走回了卧室,刚推开门就脱掉令她不适一整天的皮鞋坐在床上乖巧等待玛雅的到来。
实际上等玛雅抵达卧室后,凯瑟琳早已抱着丝绒抱枕窝在枕头里熟睡过去。玛雅看着她整天唯一孩子气的一面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小心地抽出缠绕头发的发卡,她刚轻柔的拨弄开柔软的白金卷发凯瑟琳就醒了。
“你来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点晚。”
继而她冲玛雅毫无防备地张开怀抱。“我要去洗澡。”,她趴在玛雅怀里用气音嘟囔,“我要换一身衣服和鞋子。”堪堪说完最后一个音,凯瑟琳攀着玛雅的肩头再次陷入幻想乡的幸福池。
只有在这个时候,玛雅才意识到凯瑟琳还是个六岁的女孩,一个精致到脆弱,脆弱到令人心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