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城之光,顾蠡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一片荒芜之下,只有这样一座孤寂的陵墓伫立于此,未免有些凄凉。冬日里,寒风阵阵,呼啸而过。寒鸦栖梧桐,云深不见月,一片寂寥凄清之感。
顾蠡想着,如果说地城之光是顾西最后所在之处,那么,才能在哪里的又何止是一个孤零零的头颅?一直找,不放弃,可能就是唯一的办法了吧。是人是鬼,自见分晓。放眼望去,只有只有一座古冢,墓面前荒草丛生,墓碑也残破不堪,竟完全没有皇室贵胄天家庄严之感,有的只是年代更迭,岁月侵蚀的痕迹。
传说,这墓的主人是古今天下的奇女子,声名贯耳,只是后来一个聪慧可人,颇有韬略的女子,竟成了这荒郊野外的孤鬼,虽然有着令人尊崇的地位,而还是落到这副田地。
顾蠡常听人说她的故事,她以为,这样一个女子,必然是万世荣光,死后也是受人尊重的,谁又会想到今天的黄土白骨,残墓破碑,外表上无限风光,实际是连个守墓人都无迹可寻。
相传,沅柳氏天生异象,额顶生有两个发旋,有二龙戏珠之意,锁骨处自有一火红色胎记,乃雏凤之状,时人奇之。加之面貌丑陋,生下来便父母双亡那个,只有一个老妈妈一直照顾她,竟成了当时禹州城人人唾弃的灾星。有相士为其占卦,言说若不除,必为覆灭禹州之罪人。有了这层关系,世人便愈发憎恶她,后来竟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沅柳氏从未害人,即使是被人嘲讽得无法抬头,被人欺负得没有容身之地,她还是一贯保持着自己的本心。后来,老妈妈年迈去世,沅柳氏孤苦无依,在禹州不能存活,便去了盛京。
盛京在那时还是一个小都,没有现在的繁华市井,盛京的人也都爱喝禹州牂茶,沅柳氏便利用这一特性,在盛京做起了茶药贩子,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盛京最大的贡茶商人。野心,是一个好东西,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样的野心,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放弃曾经的卑微与荣光,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投入都一个个未知行业。在做成盛京最大的茶商之后,沅柳氏没有功成身退,她不同寻常的经商头脑,打通了盛京的陶瓷业、纺织业等许多领域,和当时盛京的沅章合作,把盛京打造成了一个商贸中心,盛京才成为现在的富庶之都。
大抵都是这样,身份和地位可以左右许多人对你的看法,一旦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曾今那些踩在你头上、羞辱你的人会资源卑躬屈膝,臣服在你脚下,仰视你,乞求你能把自己的荣光分给他们,哪怕氏一星半点。曾经那些欺人的禹州人,一个个陪着笑脸,油腻的模样,也着实好笑。
沅柳氏没有像他们一样,在她心里,曾经的卑微,没有人分担,她可以忍受,现在的荣光,她也一样不需要分担也能享受消磨。
后来禹州大旱,颗粒无收,禹州人的尸体一具具横在大路上、荒野里,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可朝廷却忙着内斗,无暇顾及。沅柳氏大开粮仓,散尽家财前去禹州赈灾,仅凭一己之力,就解决了禹州的粮食问题。禹州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们羞辱了二十年的人,会用尽一切力量来救他们于水火,从那时起,禹州人心里的朝廷便是沅柳氏。
那一年,沅柳氏二十五岁,孤身一人,做生意,坐拥万贯家财,因为从小生长环境的缘故,她的身边没有知心人。也是这一年,她以为漫长孤独的岁月,因为一张婚帖似乎有些起色。沅章找了媒人,来到她府上提亲,一时间,众说纷纭,盛京人都笑话说,这城主不是个傻子,就是贪恋那沅柳氏的钱财,沅柳氏一开始也不肯答应,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答应了。
成亲那天,沅柳氏忍受着花轿外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什么举世无双丑女人,什么为了钱,放弃了良妻美妾,娶了一个夜叉般的丑八怪。沅柳氏假装毫不在意,实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也许是沅章的用情之深,又也许是多年的孤苦漂泊,任何人的闲言碎语都没有使她退缩,即使再难听的话,她也可以做到毫不在意地微笑,即使想哭了,也会忍住。
就这样,她成为了沅章地妻子,大家都说,他们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夫妻的楷模,当日嘲笑他们、质疑他们地声音也渐渐消失。即使她的容貌不胜人意,但是她还是勇敢的踏出那一步,并没有因为沅章是盛京有名的飘飘公子而感到自卑,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一直都是沅柳氏的特质。女子出嫁,便要从夫,要有一个妇人该有的三从四德,应该在家里侍奉公婆、体贴丈夫。但是,沅柳氏活出了女人女人的另一番天地,她从不会因为嫁给了沅章那个人放弃自己的事业。
只有在樊笼里的人才知道,自由来之不易,只有被闺阁舒服的女儿才知道,这一份独立和自由有多么让人羡慕。
直到后来,沅柳氏生下了太祖,悉心教导,终成大器,一举称帝,成为开国皇帝,册封沅柳氏为太后。三年后,太后薨,谥号文义,却没有葬在盛京,而是把陵墓修建在禹州地城中,号地城之光。
多少年过去,当年那个精于计算,擅长商贸的女子,她与众不同的芳华,一直在街头巷尾为人传颂,好像她的精神永远不会消退一般。顾蠡羡慕这样的女子,荣宠不惊,罹难不倒,独立刚强,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可是为何这个被广为传送的女子,她的墓冢会荒凉至此,顾蠡项链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会把顾西的头颅放在这地城之光,顾西为什么会被人残忍杀死,一瞬间,百样情感压抑在顾蠡心头,千斤顶似的,抛不开,搬不起,好想要把人压抑死。可脑后为何会有一阵凌迟的痛意,眼前为何也变得越发昏暗迷离,知觉也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