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
程岱筠回到府中,便带了程予平和程予安进了书房。
“安儿,你的刺绣绢帕是不是给你娘了?”掩了门,程岱筠坐下问道。
程予安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你们呐,可记着小心些。”程岱筠叹道,“终归是血脉至亲,我不忍不让你们见你们的娘,可你们要明白,如今这事儿,我同她皆是担了风险的。女子清名最是重要,她离了程家,按说便不当与程家有私下来往,这事儿若是捅大了,按说众人都可理解,可终归于她于我名声都无益处。”
“孩儿明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道。
“好了,你们去歇着吧,爹爹也累了。”
“是。”两个孩子施礼退下。
程岱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心中明白,纸包不住火,他本该决意彻底断了同杨瑾萱的一切来往,更严加看管两个孩子,可到头来他竟是走到如今这般。他知道,杨瑾萱素来随性而为,何况为了孩子,她是不会在乎什么名声的,且悠悠众口也多半会体谅她的做法。
可自己就不同了。他身居要职,家里还有个善妒的许远琴,若是她以为自己还心念旧情,闹将开去,那实在就难以收场了。便是最后解释清楚,自己的前程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还对她存了一丝情意,宁可如此,最终也没能狠下心来。
正当他心中烦乱之时,银鹊前来敲门,程岱筠有气无力地让她进了来。
“老爷,天晚了,您安歇吧。”
“好,我正该歇下了。”
“那今日是在正屋还是东屋?”
“就在这书房里罢了。反正天气热得很,这儿倒是凉快。”程岱筠指了指书房里侧的那张床榻。每每自己需要想些事情感到疲惫,或是不欲与妻妾同寝,他便会在这里歇下。
“是,那奴婢替您铺床。”
银鹊在准备收拾被褥之前,稍微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老爷,这个是给您的。”
“好,你放这里便是。”
程岱筠拆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带着些许兰花香气的花笺。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杨瑾萱亲手做的花笺,她素来喜欢用它写最重要的东西。
展开信笺,程岱筠趁着床铺尚未收拾好,就着烛光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秉节兄:
小妹本不应搅扰,今日此信,为二子而作,实乃无奈之举。
小妹于二子之处听闻其常遭无端申斥责打,心实难安,每每思之,夜难成寐。妹为二子着想,遂呈此信。惟愿兄每遇事问明缘由再行管教。若事多有偏颇,无端责之,易使生戾气,实于子不宜,愿兄思之。切切。
妹瑾萱呈
程岱筠放下信,细细想了想,亦觉有理。往日他难顾家中,每每回家又很疲惫,这时听得许远琴说孩子犯了错,便很少多想,只是责罚了事。现在想来,他确实没有细究情由。
程予平和程予安这两个孩子实属是他这四个孩子中聪明懂事的,他心中最清楚不过,对他们抱的期望,尤其是程予平,也是更高的。往日这些责罚他是一半是恨铁不成钢,一半也是想对他们严厉些也是好事。
可杨瑾萱这番话却是提醒了他,若是如此不问情由便责罚,他们会认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公平,而生出不满来。
看样子,之后确实是该改改了。
“老爷,床收拾好了。”银鹊的声音传来。
“好,这便歇下吧。”
或许,真的是世俗功名的牵绊太重,自上任京兆尹以来,总是如此烦乱疲惫,再不似从前的肆意潇洒了。
程岱筠自嘲般地笑了笑,向了塌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