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敏妃的玫瑰银耳雪梨盅很满意,连连说不错,正要赏的时候,贤妃却悄无声息的钻了进来。
贤妃很美,美的容易让人忽视她的身份。在她的人生里,讨好皇帝,是平生第一件大事,但是驾驭一个男人,光靠着讨好和美貌是远远不够的,还有她如网一般的眼线。
“敏妃妹妹替陛下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能否让我也尝尝?”
敏妃上前笑道:“不过是一盅雪梨汤,还有一碟糖渍荔枝,不是什么要紧的,姐姐若是想要,一会儿我便做上一盅送去。”
贤妃走近皇帝,站在旁边,轻抚上皇帝的肩膀娇滴滴的道:“陛下,下午那个辣酸笋您不是很爱吃的嘛,这会儿怎么又上了一盅雪梨。想是敏妃妹妹那里的厨子招您喜欢,改日我也得去学学,讨您喜欢。”
敏妃嘴上说要去学,可语气都是娇滴滴的埋冤,手又滑来滑去的,皇帝碍着敏妃在此,只略点一点头笑道:“阿娴的心意,况且秋冬雪梨润润肺也当养生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今天去跟母后请安,母后说您许久未去她那了,想来看陛下,只是腿脚最近也不好,不便动,臣妾就说呀,是陛下您近来忙的厉害,所以才没有常去,只是夜里,臣妾实在惦记,所以还是跟陛下您回一回。”
“你啊,一片孝心,这晨昏定省是皇后的事,难为你一天跑的勤快。”皇帝将手边的奏折放下,顺势摸上了贤妃的手。敏妃知趣的道:“有贤妃姐姐伺候,臣妾就先告退了。”
贤妃却道:“敏妃姐姐,今日我来的时候,瞧见肃王殿下身边的飞花往您宫里送了两盆好看的菊花,后来,我去花房找了很久,都没有那个,不知道你那花,是叫什么名字?”
皇帝笑的促狭:“你什么时候也摆弄起花来了,上次送你名品山茶,没养上一个月,枯的一棵都不剩了。”
贤妃撅嘴道:“养花那是花房的事情,我都去养花去了,那陛下你发给他们的俸禄,都让他们干嘛去?”
敏妃道:“肃王是受了云及的托才送了两盆“西湖柳月”给我,云及与我一样,常爱在这种闲事上下功夫,姐姐若是喜欢,我培好了土,便都赠予贤妃姐姐。”
“好了好了,花啊草的,我惯养不来,只是奇怪妹妹什么和肃王殿下有了来往,既然是小公爷送的,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了。”贤妃不以为意的替皇帝捶打起来,皇帝却笑道:“说起云及这孩子,倒有些魏晋名流的风采,云朝订了亲,这孩子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敏妃笑道:“臣妾姐姐想他有个功名之后再谈亲事,可这孩子却总也不爱学问上的事情,既是这样,也要陛下做主替他多多留意,有个娘子管着他,他也合该收收心。”
贤妃也笑道:“是啊,看看妹妹家里,这一个两个都这么有出息,又都是那样的人品,臣妾都有点酸了,臣妾的父兄上不了战场,弟妹也没什么建树,我们王家当真是后继无人。”
说着说着,竟泪眼婆娑,引的皇帝,好一阵的心疼,只好劝慰道:“你当真是拿一个人的俸禄,操一家子的心,朕也留意着呢,怎么能让你们家败了?别哭了。”
贤妃与陛下虽然碍着面子,没有卿卿我我,可这说话的语气,也让敏妃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草草的告了退,刚走出小花园,不想贤妃却也跟了上来。
“敏妃妹妹,你既厨艺那么好,怎么不天天去伺候太后?”
敏妃觉得十分好笑:“皇后娘娘亲点您去服侍,妹妹可不敢抢了姐姐的功劳。”
“呵,你当真是蠢还是如何?刚刚在那儿,我不过是跟你提个醒儿,你打量着你与肃王那点子苟且的事情没人看到呢?只不过你向来不爱往陛下那去点眼,本宫才放过你,你若再看不清自己的斤两,本宫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贤妃恶狠狠的将这些话都说完了,敏妃心里冷笑了一声,看着她走远,对身后的张宫令道:“听见没有,把这话原模原样的都说给殿下听吧。”
张宫令道了声是,随即又道:“主子,陛下宫里的夜来香的味道淡了不少,明日我再去送一些荷包给那边的太监。”
“罢了,陛下看重贤妃,她那也合该送到才是,多做几个荷包,送到织造司去,派给各宫的丫头。”
张宫令有些怕的问道:“娘娘,那这样,岂不是过分点眼了?”
“那夜来香的味道也只对陛下那种心脉不通的人有用,肃王这几年越发心急了,就算出什么事,他也会压住了的。”敏妃轻飘飘的把话说完,便往前头去了,张宫令已经见怪不怪,这位敏妃娘娘,有亲亲的外甥,却总与肃王做事,来来往往四五年了,她也都快习惯了,肃王也不常常来见娘娘,说是一起做事的人,总像是隔着一点。
好好的天儿,说下雨便下起来了。雨滴顺着房檐开始滴滴答答,过不了一会儿,便连成了一条透明的丝线。屋里不仅有茶香,还有茶鼎里烧的绮罗生。赵云澜极喜欢各种香,这是一种抓不住的诱惑,你看它萦绕在身边,可就算多么沉醉,你也靠近不了。
“殿下,请个唱曲儿的吧!”
赵云澜略微摇头道:“不必了,再过一会儿祁阳王殿下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回廊上有轻轻的说话声,肃王身边的小厮连忙轻手轻脚的出去一看,正是祁阳王赵云朝到了。雪白色的衣裳,微微低了低头,把滴答着水的雨伞,伸在外面,轻轻收紧了递给小厮,他连忙上前引路。他早听说过祁阳王比起他们家王爷也不差,今天一见,果然跟他们王爷的气度是有些相似的。
“二郎,刚打的吓霎人香。”赵云澜抬起胳膊,笑的很和善。
“大哥哥,今冬第一场好雨,怎么想着约我来吃茶?”
“二郎,我们两个何必这样生分,一起在叔父手中做事,常常交往也该是应当的。”
赵云朝面色忽然冷淡:“大哥哥当真是这么想的?”
“二郎,以你的才干,与我一起,开疆拓土,收复失地有何不可,过后我自不肯亏待与你。”
“到时么?岂只是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二年时,我手下的茶行被大哥哥并了两个,四年时,我在泉州府还有市泊司的人均被大哥哥套了个干净。前有因,后有果,大哥哥此时再来说修好的话,岂不是太迟了?”
“我倒小看了你,原不过京城籍籍无名,想不到不过七年,竟能与我分庭抗礼,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三月前,我的人在溧阳抓了些插手到我的盐物上的人,自然也问出了不少东西,吐不吐干净我不清楚,但你私下查我的事情让我很光火,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赵云朝堪堪一笑道:“大哥哥如今竟然这么心急了?往日我在东京城不管抓住了多少把柄,大哥哥都能想方设法的将我一军,如今这才三月,大哥哥竟然找上了门?”
“呵呵,二郎今时不同往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你我过招也不是一朝一夕,既然我们都互有把柄,不如就将这两个把柄丢开去,君子过招,何必斤斤计较?”
赵云澜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紧张。他在汴京和各大都会经营多年,光是泉州府和临安府一年的入账就足够朝政上下的打点,又有旁人出面替他打点各处的私业,本可以放开手,大大方方的去筹谋。可这赵云朝自从被官家看重之后,就想法设法的到处查他的账目和私业,成都府的铸币已经停了,西南地区损失惨重,又加上川蜀的贤妃圣宠不断,贤妃的娘家也都插手到了川蜀地区的盐铁,地方忌惮贤妃的恩宠,没人有胆子再跟他合作,西南地区的私业损失惨重。赵云朝现在抓住了邗沟漕运的账目,捏住了江淮地区的巡盐御史,若真的再将这件事捅出来,失了江淮漕运的利事小,若再让官家对盐运的事情上了心,得不偿失。
赵云朝倒不急于与赵云澜谈判。查他的人都是从赵云及的手底下拨出去的,若是吐也最多吐些赵云及的亏空,更何况赵云及手下的产业都是正正经经的茶叶,丝绸。看来这次赵云及伸到邗沟的手,当真是踩到了赵云澜的痛脚。
“大哥哥,只怕我做了君子,哼,得不到君子的下场。”
“二郎一向步步紧逼,那我也只好使出非常手段了。”
赵云朝冷冷一笑道:“人是三郎派的,他的生意可都是正经生意,官家也了解他,他平日也不受章法限制。把他逼急了,可没什么好处。”
赵云澜少见的笑了,轻声道:“三郎是个不知深浅的孩子,拿他吓你也吓不住,不知道这个,你可认识?”
一枚枫叶状的发钗落在赵云澜的手心,赵云朝的心突然顿了一下,跳动的有些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