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散依然双目朝天,她的身体上仍然缠绕着那纯净的深紫色能量。花散突然张开了嘴巴,她的嘴里发出的是一阵阵无比痛苦的哀嚎,沉闷的低吼。
她的眼睛里是一片颜色越来越深的紫色,那缠绕着她身体的粗壮触手原本十分的稳定,在花散的一阵阵嘶吼下却变得有些不稳定了,它们正在不断的动弹着,扭动着,看上去仿佛要把花散似乎有些娇小的身躯绞成碎片一般。花散喊得越多,喊得越久,她身上的这种深紫色的能量就越是焦躁不安,越是有力量,越是更紧更猛的缠绕在她的身体上。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原本深紫色的触手似乎也有了一些缓慢的变化。
这些触手正在慢慢地变得透明,它们不在是原本那种深紫色了,似乎被渗透了某些其他的东西,渐渐地变得幽蓝,也渐渐变得有些淡了。花散的这一口气很长,她一直持续着这样的低吼,直到这些触手完全从深紫色变作了湛蓝,也变得很瘦小,变得很无力。花散才用手紧紧地抓住了这缠绕在他身体上的触须,然后猛地一扯,把这能量直接撕扯了下来,变得粉碎。
这一套动作显然十分的费神费力,对抗身体上的触须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仿佛是让花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面目上已经全是替代了雨水的汗水,和那仍然在缓缓流出来的血水混杂在了一起。不过,花散也并没有停下休息,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仿佛一个早就失去了精神与力气的老人一般,甚至比一个垂暮老人的动作还要更加的迟缓,更加的迟钝。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感觉而已,花散的手指也确实已经与之前不同了,她手指的皮肤不再如同她的年龄那般水润,那般青春,反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爬满了皱纹,生出了斑点,而且还变得非常的枯槁,而其中的水分也似乎已经被榨干了。
不过,花散的手还算是能看的下去的部分,在完成了这些动作之后,她也终于把头低垂了下来。她的面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得枯槁,清瘦,她的脸上不仅沾染着血水,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透过那张苍白的脸,可以看到如同结出的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血管显露了出来,有什么液体正在其中不停的流动着。
花散的手抬了好久,总算是摆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把两根手指朝着自己的嘴里伸去,然后从自己的嘴巴里捻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碎裂刀片一般的碎块。然后,她把这碎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投掷了出去,虽然她的力气已经不剩下几分了,即使全部的力气加在一起,也只是勉强的把这个碎块抛到了空中而已,丝毫没有一点气质,也没有一点力度。原本,这个碎块有些太小了,大概也是看不出这样的感觉的。不过,这碎块却是朝着那花散几次三番,想要对其下手的那个女子而去的。
这碎块虽然被指投掷的时候并没有被加以太强的力量,但偏偏却能够不受到那正在发光发热的卷轴任何的影响,仍然保持着它原本飞行的轨迹。在接近那女子的途中,这碎块却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碎块中长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根触手,似乎还长出了一只沾满了粘液的眼睛,还有一个虽然很小,却很明显,还很凶恶的口器。这碎块似乎在这个过程中忽然有了自主的意识与生命,似乎还加上了几分力气,似乎并不像一般的抛物那样后继无力,反而一下子跃起的更高,朝着那女子扑了过去。
花散似乎已经完成了一切的动作,她双腿一软,直接半瘫在了地面上,她的全身也一样在颤抖,好像一个被暴热所晒的人又被突然扔进了冷柜当中。她在打颤,上排的牙齿和下排不断地互相碰撞着,双腿侧放着,手无力的搭在上面。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不知道这是因为痛苦,因为汗水流进了耳朵,还是因为大事已成的高兴。她猛地呕吐了起来,吐出来的越是一滩一滩浓稠的仿佛颜料般的血液,甚至连血液中原本的红色都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各种怪异的颜色混杂在一起,有紫色,蓝色,还有一些黑色,绿色与苍白。虽然看上去仿佛虚脱了一般,但是花散的嘴角却是上扬的,她在微笑,那已经有些衰老的面容间竟然多少有了一丝释怀,一丝轻松的感觉。
花散的眼睛也低垂了下去,她已经无力再去和暮帷辩驳或者嘲弄什么了,不是她不想这么做,而是她真的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没有一点精神再去做这样多余的事情了。她已经尽力了,一切能做到的,也许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不可能做到的,她都已经完成了。这个原本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任何一步走错,一步疏漏,一步欠缺都有可能造成失败的一个妄念,最后竟然真的做成了。但花散只能完成事情,却不能操纵结局,剩下的一切包括结果在内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上天来决定了。即使身体要比常人强健数倍,即使精神要比常人顽强百倍,花散本来也早该昏过去了。但现在,她还勉强地吊着一口气,尽力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花散向来是不服于这所谓的天的,虽然她自己也是穹苍殿的一员,也是站在天幕巅峰上的人,很多人恐怕对她羡慕还来不及。但她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字眼却并没有太敏锐的感觉,无论是天还是穹苍,她更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那些言语和触不着摸不到的东西。
但现在,花散却不得不承认,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自己就能决定的,也不是靠自己就能够预测的。或许,以往的坚持真的太过顽固了,因为她的能力真的能让她完全的相信自己。但现在,她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看看自己抛下的因,能得到怎样的果了。
被花散抛出的碎块在空气中划动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脱胎换骨,它不仅迅速的生长出了各种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器官,而且仿佛变成了一只迅捷的生物,从空中坠落在了那个女子的前胸,然后用那原始的爪子瞬间抓住了她胸口的那颗红光闪烁的宝石。虽然很渺小,但是这古怪生物的力气却好像很大,它那生长出的肢爪只有一根尖锐的指甲,却一下子扎进了这女子胸口的红色宝石中,打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然后,这碎块的口器竟然如同异兽或者昆虫一般能够伸缩,一下子变的极长。这口器的周围是一圈接着一圈的锐利尖牙,而口器也是一层叠着一层,一直延展,扎进了这女子胸口的宝石裂隙当中。
一股红色的液体伴随着红色的能量在女子的胸口绽放,进而被这碎块吸收,而这碎块也在同时急速的成长着,变得巨大,像是被吹进了气一般膨胀起来。虽然女子看上去很虚弱,但是她身体中的能量与血却一点也不少,即使这碎块汲取时的动作是那么的大,吸的是那么的快,而且也已经供养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依然源源不断,丝毫没有枯竭的意思。
大祭司暮帷也默默的站在原地,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或者要阻止花散的想法和动作。虽然他仍然站的很稳,但他身体的状况却并不比花散要好多少。花散竟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挣脱那束缚,这是暮帷不曾想到的,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花散不仅挣脱了这本不可能挣脱的束缚,而且还完全是利用了自己的力量。这不仅是挣脱,也同样是反击,这能量的反噬可一点儿也不好受,暮帷甚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种与周围的元素同根同源的反噬力量却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正好意外的引发了共鸣,现在,他身体中的元素已经是一团乱麻,无法处理。现在,已经不是能够亡羊补牢的时候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补救都是毫无意义的。
暮帷沉默的站在原地,仿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花散已经结束了她的一切东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在地上。只是,现在这一滩烂泥却还露出了这露齿的笑容,仿佛正在嘲弄着他,嘲弄着他之前与现在的失败。
不过暮帷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生出恼怒的情绪,甚至那些原本沉淀在他心头的怒火也随之而消褪了。花散把他从高处拽了下来,这个过程可以说很是成功,暮帷也算是被花散成功的拉到了和她同样的层面。
在从高处跌落的过程中,暮帷的确怒火中烧,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落入花散的一些小圈套的时候,隐约之间还有些无法接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