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大祭司的声音很是厚重,仿佛是扫过这审判庭的一阵烈风,在瞬息之间就驱散了笼罩着的薄雾,总算是让云尚那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清醒了过来。只是,这种清醒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有用,总让人觉得还有一阵一阵的波动仍然残存在脑海中。
“大祭司,我和你不一样。”花散忽然把她嘴里的称呼改了回来,“我并不是一个不诚实的人,既然我答应过别人,那么我就会做到。如果硬要说我想要什么的话,我说过,我会帮他一把,让他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么我就得做到这一点。”
“帮,帮谁?”大祭司的眉眼稍稍的朝着一旁的迦看了看,忽然的想起了花散之前所说的话,一个他完全当作玩笑的话。即使现在花散这样宣告,他依然认为那句话是不会成立的,“迦的结果已经被决定了。你既然不在审判中为他尽力申辩,那么现在无论是什么行为都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在这个地方,我们谁都清楚自己还有几分剩下的能耐,这些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呢?”
“我说过,我与你不同。”花散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火花,“你是个活在谎言与恐惧中的人,而你所有的心力与精神也全都只是放在编织谎言与恐惧上而已。我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也不会落入恐惧与谎言里。我会完成我的承诺,做我该做的事情。”
暮帷似乎丝毫没有被花散的话所激怒,他依然说着自己的话:“如果说我活在恐惧与谎言中,那么你就是活在伪装与虚妄中。花散,虽然我们之间的交集不多,但你的梦,永远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现在更是已经破灭了。我活在谎言里?难道你不是活在你给自己设下的谎言中吗?你最该做的,就是停下这疯狂的行径,你早该回归到穹苍殿中,依照穹苍殿的意志来做事。”
即使只是简单的对话,却也已经是两人之间激烈的斗争与博弈了。这些言语是说给对方听的,但说话这个动作本身却并不只是这样一点意义而已。除了极个别的存在,其他人都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们的意识都已经完全被催眠了。而花散的言语,无疑是在加深这种精神上的控制,而暮帷,则用着他的声音在驱散着这些笼罩在审判庭上迷雾,尽可能的让这些旁听者能够不受到花散的控制。只是,暮帷还必须要把控这魔法的力度,以免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因此一时之间,即使他在绝对的力量上要高过花散,却因为需要技巧的拖累而无法很好的施展出来,一时间两边似乎也分不出上下。
云尚这样的特例倒是稍稍的有些缓解了,在大祭司言语的震动下,他总算是稍许的找回了一些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即使肢体的动作还是不够协调,但他总算能够抬起自己的手来了。这种束缚来的有些诡异,甚至云尚都摸不清楚这种束缚究竟源于何处。不过眼下,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打破这样的僵局,而能打破这个僵局的,似乎也只有他了。无论是目前身处的位置,还是意志上,似乎他就是审判庭中的唯一那个还能帮到大祭司对付花散的人了。
云尚赶紧用手抓起了自己面前的权杖,但在抓住权杖的时候,云尚却多少有些犹豫了,他不清楚,如果单靠扔出这根权杖,究竟能不能有效果,能不能干扰到花散。毕竟在这个厅堂中,云尚是没办法使用魔法的,单纯在力气上他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可言。花散真的深不可测,虽然这个深也不是冲着他去的,但却已经让云尚在心底有些慌了。
在巨大的压力与情绪之下,云尚最终选择了一种更加粗野,更加原始却显然要更加有效的方式。他把所有的专注与意志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既然投掷物的力度不够,他也没办法在一时间找出更多的办法,更好的方式,更不可能用魔力来增幅,那么他就只能替代投掷物本身了,而最好的替代品,就是云尚自己的血肉之躯。人的身躯总是要重过一根权杖的,而借助着腾空而下的力量,也应该足够影响到没有什么准备的花散了。
云尚全力向上,虽然整个过程仍然有些折磨,有些艰苦,但最后他还是整个人一跃而起,跳到了半空当中,直直地朝着花散落了下去。云尚的精神很是集中,他不断地在思考,自己在之后应该有怎样的动作,他能不能扑倒花散?如果可以,那么他应该再做什么,如果没能成功,他又应该怎么做?……
但还没等云尚想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甚至连这些预设的问题都没有完全想清楚,他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种异样仿佛墙壁上的裂隙,在第一道裂隙出现之后,很快就散发开来,然后散布在了他的心头。即使没有任何的痛感,云尚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这种异样感越来越浓重,不由的让他有些分心。等到云尚回过神来,他来明白了这种异样感觉的源自何处。他身体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如同抛物线一般朝着花散而去,而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影响,整个人越来越慢,甚至已经是直直地朝着地面落去了。
“原本,这事儿可以用简单点办法做完的。但没想到,有个后生打断了我。现在看来,似乎要比我想的要麻烦一些。”花散的声音似乎有些做作,她的声调越来越高,好像是在捏着嗓子唱曲一般,“但你,把这件事情想的更简单。”
花散的话应该是说给大祭司听的,但对于云尚来说,似乎也能受用。在花散说话的同时,也用不着云尚再想什么了,他的头脑在这一刻仿佛被引爆了一般。在这一个瞬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被扔到了一处满是风雪的悬崖下。或许,他早就已经到了这悬崖之下了,只是花散的话仿佛号令一般,让那积满了雪的山峰被她的声音所引动,一下子山雪崩塌,铺天盖地而下,直接盖在了云尚的身上。
花散从审判开始,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声调,每个字都在此刻重现了,仿佛雪崩一般同时而出,同时而下,在云尚的脑海中碰撞,打碎,重组,然后更加猛烈的碰撞,爆炸,然后产生更大的震荡与波动。
云尚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不断在震动,晃荡的光晕。而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则是完全虚化的景象,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即使是醉酒最重的时候,他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他的头皮仿佛要裂开了,钻心的剧痛从他的头颅开始,朝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各处而去,完全遍布了他每寸肌肤。如果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现在他大概已经是在满地打滚了。但其他人,恐怕还不如云尚现在来得舒服,其他人大多也应该被更牢牢地控制了才对。
“真是好手段啊,花散。看来,你是要执意这么做了。”暮帷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很清楚光靠自己的几句话,恐怕是没办法解决眼下其他人的困境了。暮帷的眼睛朝着旁侧看去,其他的祭司们似乎多少也陷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你连穹苍殿的同僚都要拖下水吗?”
“好手段,可比不了您。至于拖下水,祭司们的荣誉和名望早就水底下了。”花散
大祭司忽然不再说话了,虽然对于花散所说所言,他也的确有些惊讶,但这样的沉默更多的则是因为审判庭中的景象。
并不需要像大祭司这般的慧眼,任何没有瞎了或者黑了视野的人,都能够看到从审判庭中央缓缓升起的一颗湛蓝色的光球。这颗光球十分的巨大,在表面闪烁着不稳定的光与火,似乎在还不断的变化,升腾,膨胀,似乎正在从周围吸收着什么。
审判庭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了一种茫然而懵懵的状态,他们的眼中早已经无神,身体上也不断地有一颗接着一颗零碎的碎片被剥离,飘在空中,然后朝着那花散头顶的蓝色魔球飘去,成为那其中的一部分。
云尚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即使意识清醒,他也很难抵抗这种巨大的吸引力。这些碎片明明就是人的生命力,活力,还有魔力凝聚成的精华,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让这样宝贵的精华被其他人随意的剥落,而且在清醒的意志的抵抗下,这种有些抽象的剥离也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在主观意志的抵抗下,单纯靠着魔力是很难做到这样的效果的。
但偏偏这一次,花散却能很轻松的做到。即使云尚的头脑清醒,他也未必能够抵抗这样的魔力。这个地方原本是被严格的禁魔的,但既然如此,也同样严格的禁止了魔法的防御。所有人的魔力水平都被压制在了一个极低的准线上,自然对于魔法的抵抗力也是同样的低,同样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