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肃慢慢的诉说着,他说的话并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与注意,原本这件事就和这里的大部分人无关,大概只有在他旁边的喀诺与凌忆还算得上是在认真的听着。
喀诺当然有她的需要,她必须要找出合理的,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弥补之前的失误。所以,她听的很认真,很投入,但她并不理解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所以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栾肃的话中。
凌忆也听的很认真,不过她的肩膀上并没有喀诺那样的负担,她的认真,一半是出于她的好奇,她的确对这些她所未知事件有着一种天然的,想要知道的求知欲;而另一半,则是出于她职责的触觉,她的本职就是了解,整理有关圣堂的各种过去的事件,在汇总之后把这些事件转化为档案,更重要的是,转化为给予后人的经验,给予那些想要或者需要知晓这些事件的后来者一个打造好的基础,作为一个圣堂档案馆中的成员,凌忆有着这样的觉悟,也有着这样的责任感。虽然实际上,这并非是她的岗位所需要的知识,但这样的思维惯性却让她不由得对栾肃所说的话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不过,凌忆也并非完全是出于这样高尚的理由才会这般认真的,在私下里,凌忆也有着一份自己的私心,这件事她也有着在个人的角度上必须听下去的理由。
“这支队伍原本的计划是到达天幕与当时还是衍泾省的之间的交界地,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西地,进行一段时间的实地训练与操练,在积累经验的同时,也能够进行对于地形的勘探,了解当地的地貌,环境,记录自然生态,水文,还有气候的情况。在汇集了这些信息之后,可以对当时的还是空白一片的地图信息进行补充,以及修正。”栾肃并没有急着讲述被迫切地关心着的问题,而是十分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背景。虽然他说了一大堆,听起来似乎在这个队伍身上还肩负着什么沉重的任务。
但这不过是听上去而已,这样的描述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似乎这是非常复杂的一项任务。但在这个厅堂中的都是在天幕中有着丰富的经验与经历的人,他们谁都能听明白栾肃的话中所指的任务是在说什么。这任务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困难。但对于圣堂来说,这实在是一项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了,在圣堂既有的模版与经验下,这样的记录与探测实在是太容易了,就跟不用费什么力气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任务听上去都不像是圣堂应该做或者会去做的任务,毕竟,对于大部分的圣堂战士来说,这样的任务也用不着他们这样强大的战斗力来进行。
“可惜,这项任务严格来说并没有完成,也永远不可能再被完成了。”栾肃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似乎是极大的遗憾,仿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他也不再说话了,仿佛整个人的精神全部都沉浸在了他的回忆当中,显然这还是一种十分不好的回忆。
“这是什么意思呢,栾肃?你可以详细的解释一下你的话吗?”喀诺见栾肃似乎陷入了惘然的状态,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句,让他继续说下去。
栾肃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吐气仍然在继续着,这一口吐息虽然并不猛烈,却十分的长久,似乎好像把他肺腑中存着的全部空气全都一一排尽了,直到无论是胸膛还是喉咙,无论是口腔还是鼻腔里头最后的气息全都消散了,他才把头稍稍的抬了起来,即使这个动作似乎都让他用上了了大量的力气,让他的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一丝微薄的汗水。然后,栾肃张开嘴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话,他还刻意需要这样一个仿佛有着仪式感的动作才能很好的说下去:“当然。这个理由很简单,因为这支队伍在还为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时,就出现了意外,一个非常严重的意外。最终,导致这个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分崩离析。”
“全军……覆没?”喀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很明显,单单这个词就足够引起她全部的注意力了。这是个非常严重的词语,自然的代表着,能够引申出一些沉重的词汇,比如血腥,比如残忍,比如邪恶等等等等,而这些词,只要能有一个能被抽象出来安排到别人的头上,那么后面的一切操作都会变得无比的简单。
不过,除了喀诺,在这个厅堂中还有一个人的精神也被栾肃的话调动了起来,迦。迦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他算得上是这一场审判中,唯一一个在明面的将会遭罪的人,但他的心态却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要更好一些。他并不在意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结果,他也不是很在乎会有多少罪责被安排在自己头顶,他仍然在观察着,既是在观察者这场审判中各种不同的人,也是在观察着他自己。不过,栾肃提起的事情,倒是让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一件他虽然还有印象,却也已经记得不太清晰的事情。
但就算回忆再不清晰,迦作为当事人,也总得比其他任何外人要更加了解其中的内情。迦想起来了,曾经的确是有过这样一支队伍,而且这支队伍也的确是接受过他的命令,毕竟他是圣堂在西地的最高领导者,圣堂在当地的行动当然也是由他一手决定的。但具体这支队伍做了什么,又是被派出做什么的,迦其实不会完全知道其中的细节。但现在,经过栾肃这样一说,迦忽然想明白了,一直立在他的头脑中的,那些各归各的,曾经被独立起来事情,其实在表面之下有着一种异样的联系。不过,在迦还在联系头脑中那些只有他才有过的经历时,栾肃已经开口,接着说了下去。
“没错,全军覆没,几乎。”栾肃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手指并拢压在额头上,猛地上下起伏着,“在这支队伍达到他们既定任务的目的地之前,经由圣堂西地指挥部的调令,队伍被重新分配了任务,转头朝着极西的丘陵山脉而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支队伍的任务被更改了吗?但虽然不是什么常见的情况,但应该也是正常的情况吧。”喀诺感觉栾肃似乎是要说点什么,但他又一直没有彻底的说出来。单从这些话里,她能听出些意思,却不能完全明白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的确是正常的情况,在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这也应该是针对圣堂本身而言,这支队伍是不应该被更改这样的任务的,严格来说,这队伍中的队员还不完全算是圣堂中的人。这个任务也只有一种试练而已。应该说,在圣堂中,这样的任务根本就是排不上号的,原本就是分派给那些非正式成员来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应该可以选择拒绝吧。而听上去,似乎这个调度也被这样轻易的接受了?”
栾肃摇了摇头,否定了喀诺的话,说道:“这是来自西地最高权限的调度,除非这支队伍本身只向圣堂的议会或者圣堂领袖负责,不然这样的调度令就是最有力的命令。如果拒绝的话,这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问题,不仅会影响加入圣堂的可能,还会让整个队伍成员的声誉。所以,拒绝任务根本就不会在考虑的范围之中。可惜,如果能重选一次的话,这队伍一定会选择拒绝这不知深浅的任务吧,相比于生命,或许拒绝代价也并不是那么的严重。”
“那么,你所说的任务究竟……”喀诺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栾肃,问道。
这次,栾肃似乎铆足了劲,没有再浪费任何的时间做什么其他的动作,甚至他的话要抢在喀诺的话说完之前:“从字面上来说,这个任务的更改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调转了方向,把目的地放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所以,即使在队伍中出现过一些疑惑,但最终队伍还是决定履行这项任务,虽然这超出了原本的预料。但这项任务的内容,应该叫做自杀。”
“自杀?”连喀诺都有些惊讶于栾肃所说出的词语。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也离谱的有些太过分了,圣堂再纪律严明,也不可能派遣如此荒唐的任务,这种任务听上去就不会是有人能够接受的任务,也不可能有人执行这样内容的任务。
“准确来说,当这支队伍到达他们的目的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漫山遍野的异教徒,而且是怀揣着极度的仇恨与敌意的异教徒。”栾肃一个个字地在陈述着冰冷的事实,他的整个人也完全静止了下来,连说出的话都没有什么情绪蕴含其中了,仿佛变成了一个吐字的机器,“异教徒在那个地方已经盘踞了许久,所以,这支连圣堂新兵都算不上的队伍很快就被他们所击溃,然后俘虏了。再这之后嘛,所有人遭受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