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喀诺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有想到栾肃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的坚决,“那么,你就当作我收回了刚才的问题,确实,这样的问法也有点太难回答了。我应该换一种更加准确清楚的问法——在你与受审人共同相处的这漫长的时间里,你应该从迦这里接到过数不清的命令与要求吧?”
“那是自然的,我说过,团组中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由我来执行以及处理的。”栾肃也一样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喜欢重复的去说自己曾经讲过的话,当然,这比起回答之前的那种问题还是要轻松,简单的多了。
“那么,到了现在,你是否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些命令的原因,或者在你执行这些来自上峰的命令时,你是否完全明白这个命令的意图,以及它的合法性与合理性呢?”虽然遭遇了一点小小的阻碍,不过这点阻碍丝毫没有影响喀诺的提问的进程。
栾肃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这下倒不是因为羞恼,而是因为他真的在沉思。栾肃也并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也用不着他来回答别人才会明白,他是在思考这个喀诺提出问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几秒的时间里他似乎也并没能清楚的了解其中的道理。不过最后,他耸了耸肩膀,似乎是放弃了这样的思索,说道:“不,我并不能够完全明白这些,但这也不是什么必要的需求。圣堂是部队,是拥有着充足武力的组织,对于指挥者的命令,执行要比理解更加重要。”
“哦。”喀诺抬了抬自己的眉头,不置可否的回答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不用解释你的答案,这也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我现在只是想再问问你,在圣堂,是你一个人是这样做的,还是你所见到的同僚,下属或者上司都是如此呢?”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栾肃感觉自己的脑中似乎突然闪过了一道闪电,但是这种瞬间的感触转瞬即逝,似乎只是他精神中的过客而已。
“或者说,就像你与受审人曾经在圣堂中的关系那样,这样的关系在圣堂中是因为你们的两个之间有这样特殊的关系呢,还是说圣堂中大部分的上下关系都是这样呢?只要执行命令就够了。”
“你的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喀诺。这不是什么只执行命令,不带头脑不经考虑的行为,而是为了提高效率,经过多年的总结所得到的结论。的确,在圣堂中,大部分的上下级关系就是如此,能够保证命令得到好的执行,下级一般会无条件的执行这些命令。”
喀诺终于在与栾肃的对话之中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样就好,栾肃。这样问题就得到了答案,至于你的说法,我承认是从一定角度来看,也是合理的。但无论是你的说法还是我的说法,就各自保留吧。听到这些的各位,也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我说过,我们不做任何结论上的引导。那么栾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在你所说的这种情况下,你发现你的上级或者是他给你的命令出现了显著的问题,这样的时候,又该怎么做呢?”
“这种时候,只能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并且留下证据。如果可以的话,等待时机,可以向同级的监察组控诉这样的情况。”栾肃很诚实的回答着,他也并没有任何的隐瞒或者想要隐瞒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圣堂的规章制度中,甚至比他说的还要添上更多的细节,蕴含着更缜密的逻辑,“如果诸位对上下级的问题有什么疑问,我想你们大可以去翻阅一下圣堂的手侧,里面的条例要比我口头所说的更清楚。”
“不用,你的解释就足够精准了,栾肃。还是让我先感谢你的回答吧。”喀诺吐了吐气,又重新拿起了她刚才所读过的信件,说道,“请各位集中精神吧,下面才是正题。虽然这些信件上并没有明说时间,但是这些信件经过了缜密的分析,对于这些笔墨以及信纸的研究,虽然没能得确认到非常具体的时间,但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些信件书写的时间大约是在天幕建立一年至两年之间,而且所用的也都是顶级的纸张。”
喀诺似乎是在展示一般地把自己手中的这些信件展开,然后把头转向了方才已经被提过颇多问题的两人,说道:“那么,两位,不知道对于这个神奇的时间点,你们有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记忆呢?凌忆,你有想起什么吗?根据这信件中的情况,你应该着重回忆你们在天幕西地的活动或者任务。”
“天幕一年到二年之间吗?”凌忆沉思了一下,好像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住了她。但这也是正常的情况,毕竟,这个问题好像太久远了一些,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回忆起一件天幕建立之初的事情,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应该早就已经被尘土所包裹,落在黑暗的角落当中,也不会被人在意,也不会被翻弄出来。
但这只是一种简单的,从常理来理解的结论而已。对于这场审判来说,其中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的用常理来理解,尤其是连同这场审判本身,原本就不是能够用常理来解释的。既然事情并非常理所能诠释,那么其中的人也是一样,也不是用常理能够来评判的。
凌忆,虽然她来到这个审判庭,成为证人,这一系列的事情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其中的情况,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千百个和她有着相似的职务,做着相同事情的同僚站在现在她所站着的这个位置。毕竟,她的能力并不出众,在圣堂中一直都只是完成着自己的分配到的那一点工作而已,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被其他人所注意到的理由。
看上去,她只是正好被选中了而已。审判庭需要一个圣堂档案馆里的人,参与到审判当中,对审判做出一定的辅助与配合,而正好在这个人群中选到了她。但是,她能来到这里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运气与巧合能够解释的,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凌忆的工作做的一般,她对于本职工作的完成度也并不出众。这并不是一种带着恶意的评价,连凌忆自己都清楚这一点。与她的同事相比,她汇总与通顺这些事情内在逻辑的能力都只能说是很差劲的,只能勉强达标而已。但是,她却有着一种特殊的能耐,甚至是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能力,凌忆拥有着十分强大的搜索记忆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往往被掩盖在她逻辑能力不足的状况下了,很少体现出来。
凌忆当然是被特别挑选出来的,即使她这个当事人也未必清楚为什么会是自己,能够站在这个地方。但她的到来肯定不是巧合,而是在细致的观察下,由烨亲自选出的人选。凌忆的身份足够的低调,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凌忆的确就是纯净的,也确实没有任何值得别人联想之处。她的身上没有也不需要任何的设计,只需要即时的用言语就可以调动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当一切的有关事件逻辑与因果都已经被整理设计好的时候,凌忆的记忆作为这巨大拼图中最后所留白的,所需要的填空部分就自然而然的浮现了出来。不需要任何的人的提醒,也不需要借助任何的资料来参考,凌忆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似乎突然间放开了,仿佛一扇打开了的窗户,有一道不可名状的光芒投射到了她虽然积攒深厚,却一直蒙尘的记忆中。
这光芒十分的强盛,直直的穿透了凌忆原本的记忆。但是,这光芒却并不锐利,也没有任何的侵略性,反而只在凌忆的知觉之中播撒一种美妙的温暖与轻柔。这光芒穿过了层层叠叠而又无比深厚的意识,直直的映照出了这一部分空缺之处。
“我想起来了……”凌忆一边用自己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用一种自己都好像没怎么听到过的语气感叹到,她仿佛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那个时间点,圣堂曾经派遣过一支人数不少的边缘队伍,支援到了天幕的西地。”
“一支边缘的队伍?”喀诺抬了抬眉头,这个说法似乎并没能让她展露出任何正面的笑容,“那么,你能回忆起有关这一支队伍的情况,具体的说一说当时的他们所承担的任务,以及这项任务的意义么?”
虽然喀诺所提的问题是一个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光是“一支边缘队伍”这样的称呼,实在不是一个称得上有信息的内容,反而会更让听者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混淆了原本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