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云尚已经宣告了审判的开始,那么他的手下也自然有了对应的举措,要赶紧让迦回归到正常的状态。
无二俯身,从他们带来的箱子中拿出了一瓶装满了灰黑色液体的瓶子,不过与一般的瓶子不同,这个瓶子的瓶口显然是特别制作的,上面从中孔插着一根看上去黑黢黢的圆棒。
这就是他们给迦所用的药剂了,只是无一与无二都只是经手与操作而已,他们也并不知道这药剂的来源,也摸不透这药剂的底细。而且虽然说是药剂,但与通常意义上,那种以液体的状态装在容器的东西却似乎又并不是一回事。看上去,这瓶子中的液体无论是颜色,还是那晃晃荡荡的样子,都像极了毒物,看上去就像是高强度的药剂。
这样的感官上的直觉也并没有错,这瓶子里晃晃荡荡的的确是一种药剂。这是暗水,原则上是用来模拟重水的一种尝试,而且是相对来说比较成功的尝试。虽然这暗水当然比不了真正的重水那样的效果,但重水实在太过珍惜,也没有什么说得上正规的获取途径,就算得到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使用的。而这种暗水虽然相较重水的效用削弱了百倍,但在效用上却也足够在药剂中靠前了。虽然依然昂贵而且存量有限,但相比于重水这样仿佛传说中的东西,无论是造价还是通用性上都要好得多,算得上是一款成功的替代品。
不过,现在这暗水只是一种衬托,一种底料罢了。真正作用在迦身上的,也并非是这暗水,而是这一根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棒子。这圆柱状的棒子一段显得黑黢黢的,看上去似乎被什么东西弄脏了,而另一端的颜色则比中间要浅淡一些,或许是长久的浸泡在暗水之中的缘故。虽然看上去这只是一根导管,或者是某种特别用途的瓶塞,但实际上这根棒子才是真正的药剂。
云尚在交给无一与无二这样东西的时候,也同样告诉了他们解除这药剂影响的方法。第一种自然是等待时间过去,让这药剂的药效自然的褪去;第二种,就是用一点星火点燃这药剂的本体,就能让这药剂变成自己的解药。虽然完全不明白这种听起来无比奇怪,仿佛是开玩笑一般的方法的原理,但是无一和无二也并不在意,只是完完全全的照办。
无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上了自己的手套,虽然这种药剂并没有太强的传播性,但他还是习惯了做事前的预防,毕竟现在的动作不能在自己身上出什么乱子。这审判庭里并不能随意地使用魔法,无论是从主观还是客观上来说,所以无一也使用了最基本的方法来生火。他从一旁的桌台上拿起了一根已经燃着的蜡烛,将手中柱状棒子那染黑的一头放到了这烛火的上端。指节微动,让这火焰和它带来的温度平均的分散到棒子的这一端。
几秒之后,无一才转动了手腕,把手中的这根小棒子竖了起来,那黑色的一段已经被点燃了,一层不明显的火焰正在上面燃烧着。不过,无一并没有停下动作,他手中的动作反而更大了,直接把这个棒子的另一端塞到了迦的鼻孔当中。
迦的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让这木棒在他的鼻腔中更深入了一些。不过,他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忽然猛地张开,似乎连动作都有劲了许多,手指搭在了这个插在他鼻孔的棒子上。迦的眼睛从无神变得亮丽,似乎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不过,他的眼神里却多了一层其他的情绪,一种迷恋,一种被勾引出来的欲望,一种过度满足感,而在下个片刻,这样的眼神却立刻就变作了巨大的失落、焦躁与愤怒,然后又归于一片冷淡。他鼻孔中的棒子已经被旁边的无一拿走了,而他的越被牢牢的锁在位置上,完全没有能够挣扎一下的可能,完全是任由无一摆布。
迦的眼神的变化很短暂,几乎凝聚搅合在一个瞬间就完成了这样复杂的变化。不过,他眼睛的变化却仍然落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人眼中。无一也有些惊讶,这药剂见效的速度要比他想得快得多了,但他也不敢再让这药剂继续留在迦的身上了,这上面的火焰似乎已经要熄灭了,如果再让迦多和药剂接触一会,恐怕结果就要不尽如人意了。二是他也没有想到,迦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他完全明白这种眼神所代表的意义,似乎自己是从一个饥饿到了极点的人的嘴巴里硬生生地夺下了一块肉一般。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在某个片刻,无一甚至都想把他指尖捏住的棒子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一闻了,只是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念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吹灭了这火焰,然后把这木棒重新放回了原本属于它的容器之中。
这些动作也都落在云尚的眼里,他也一直在默默的等待,直到无一完成了手头上的动作,他才朝前走了一步。一切的准备总算全部就绪了,现在,云尚感觉自己面前的终于展开的通途道路了。道路上的绊脚石都已经被搬离的差不多了,零碎几块也影响不了他的步伐,似乎他只需要走完这条路……
只是,云尚正准备开口说话呢,却有人抢先了。
“各位,这是在对受审人做什么呢?”这声音很清脆,也让云尚很熟悉,花散的声音。只是才过了没多久,花散的声音似乎完全进入了另一种状态。这声音并不响,完全不像那种磅礴雄壮的强音,没有丝毫让人感觉刺耳,但是这声音却清清楚楚,好像就像是花散贴在人的耳边在说一般。
虽然花散并没有刻意的把她的语调变得冰冷,但是这声音却还是像携着冰雪的飓风,吹拂过人的身体,让人短暂的失神,似乎全身都被冻结了片刻。在某一个瞬间,云尚甚至看到自己眼前的路都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似乎连春天都被倒回了冬日,全都是一片冰冷,是一片让人心有戚戚的冷意。
这并不是幻境,也不是有人刻意给他设下的陷阱,这只是云尚自己的感觉而已。虽然只是片刻瞬息的感觉,却让云尚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的眼睛朝着周围看了看,似乎不只是他一个人,这周围大部分人的表情也或是有些懵懵的,或是还没能脱离那种覆盖了整个审判庭的冰冷,还处于发愣的状态。似乎花散也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真的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话而已,只是这样,却已经让人难以自持了。
不过,在这个审判庭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花散的声音所影响,总还是有人可以与她对话的,只是这个人不会是云尚罢了。
“受审人的精神不好,所以我让我的侍从给了他了一些调节的东西,让他能提提自己的精神。如果受审人不能好好的回答问题,讲述情况,那么这审判也就失去了追求公正的意义了,与我们想要的就不一样了。你说是吗,仲裁官?”说话的人是二祭司,他的声音很浑厚,虽然其中仍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那种雄浑的气势却完全没有一点消褪的痕迹,完全伴随着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而这里也不仅仅只有他的声音而已,在这声音背后似乎还有一阵席卷而来的大风,从云尚的心头刮过。在更深层次的意识当中,云尚原本意识所见的一片冰天雪地,顷刻间仿佛春暖消融,干净明媚的连一点冰碴都再也找不到了。这种力量妙不可言,其中技巧的精妙完全在云尚想象的极限之上,也让云尚更加坚定地明白了那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是多么的巨大。
虽然从根本上来讲,这完全是没有技巧可言的蛮力,并不是用巧妙的方法或者某种便捷的方式来调和力量,来让力量之间进行某种符合规律的运转或是激发出某种相互的作用,而是完完全全用同一种力量,一点接着一点,不多不少也不偏不倚的完全抵消了原本花散散播在所有人意识中的那种回音,而且还处理地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一点遗漏。从结果上来说,似乎就像某种特别的手法,某种巧合一般。但实际上,这却更像是用一柄匕首来卸下别人的盔甲一般,而且用的不是巧劲,而是全然的力量。
在花散说话的片刻,整个大厅就像是被一阵源于北地的凛冽冰风暴吹过一般,陷入了片刻的死寂,这种死寂并不是因为某种特别巨大,覆盖一切的力量,而是每个人完全发源于自身的那种静谧所自然组成的沉寂。而现在,这个大厅终于活过来了,不仅是云尚,其他人的瞳孔上那笼罩着的茫茫雾气似乎也渐渐地散去了,每个人多多少少的都有些发愣,似乎有些不明白在刚才的片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云尚也愣了一会,就算他把二祭司的话听得非常明白,也知道这其中的原理,但就算意识跟上,他也需要时间来调整到正常的状态。
稍许停顿了片刻,云尚才照着二祭司的话回答道:“是的,第二祭司大人。请各位放心,这场审判一定会在公正的环境下进行,会保证在这审判庭中的每个人,都能够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