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按照花鸢的认知来看,云水本来应该是做不到这一步的,或许除了花鸢,任何旁人都看不出来,但努力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这样的壮举了,这已经是全力,或者该说是拼命了。
花鸢的心头落下了一声赞叹。或许,云水早在与她相约的时刻,就已经定下了这样的决心,这样清清楚楚也无比明了的决意,拼上性命的觉悟。但是,花鸢却忽略了这种意志,甚至丝毫没有感知到这一点。
花鸢只是让云水找到那扇门,在门的另一侧发出一个声音而已。因为这一扇门的最后几步路艰险异常,危急遍布,而门上也布满了致命而剧毒的荆棘尖刺,碰上一下或许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果。但花鸢她不仅找到了这扇门,她还亲自敲响了门,还带着另一只足够有力的手强行敲开了这一扇门。
而云水也为此支付了相应的报酬,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虽然她的躯体已经崩坏了大部分,但这还不算云水所支付的最重的报酬。她的躯体仍然可以挽救,虽然这不在一般范围的医疗或者魔法所能够作用的程度中,但只要她一息尚存,身躯中仍然有一处纯净之处,花鸢就有办法尝试慢慢地让这一处生机稳固发芽,反过来缓慢地哺育云水的躯体。即使花鸢还不能很清楚地去诠释其中的机理,但是她的确可以尝试去这么做。
但无论有再出奇的技巧,再神妙的手段,如果失去了成事的根源,恐怕也是毫无用处的存在了。没有米粒,再勤劳熟练的炊妇也不可能做出一碗香气喷薄的米饭。而花鸢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状况,云水现在的躯体原本就已经很难去修复了,就连补全都实属勉强,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与资源。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出在云水的身体上。作为越界的代价,她的身体自然会因为承载不了如此强烈的力量而崩坏,但她的精神世界则在这种强烈冲击的摧残下彻底的碎了。花鸢稍稍地静下了心来,她能感受到云水的精神已经不再是如同一片废墟或是荒土那么完整的存在了,而是已经变成了一处沾染着漫天灰霾的深渊,甚至已经是一片晦雾。在其中只能嗅到一缕缕在空气中漂流的尘土气息,而感觉不到任何还拥有着形体,任何存在着意义的东西。
她的精神已经彻底被击碎了,碎成了一片空洞,连最基本的那种联系就已经被彻底的切断了。严格来说,这早已经是无法尝试修补与愈合的状态了,甚至很多死者都不会在频死的时刻呈现出这样悲惨的精神世界。
现在,她的精神已经比死者还要更像一个死者了,不是沾染,也不是充斥或者弥漫,而是本身就散发着死亡的气氛。现在,已经不再有意志、意识之类的词汇存在于花鸢的精神中了,而这样的精神是不可能支撑她的躯体完成这种复杂的修复的。再多的力量,再有救人的劲头,像这样的创伤,也不是靠着别人的意志就有用的。但现在,要唤醒云水的意志恐怕要比治愈她的躯体还要难上许多。
云水似乎已经救无可救了,或许云清并不会看到这么多的细节,但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却恐怕要比花鸢所能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毕竟在情感之外,他与云水之间还有一份血脉间的联系。或许是因为这份形象不清晰,但惨痛却无比剧烈的感觉,云清的脸色很差,很不好看,一片惨烈的煞白,或许现在就算天降雪花,恐怕也不能比他这已经堪比一个死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云清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大概是要失去云水了,但他永远不愿意,也不可能承认这样的情况。可即使头脑中不愿意承认,这种在想象与现实边界的感触却显露的更加清晰,更加透彻在云清的身体之中。他所呼喊的那些话,对花鸢的乞求,或许更多的只是一种对于他自己的安慰,而不是一份实际上的,真正的请求。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够怎么做,只是在单纯的做着什么,不愿意用一种最软弱的模样面对这无法面对的事情而已。实际上,云清或许并不祈愿着会发生什么,他甚至都不想着会存在着怎样的奇迹了,因为与云水重新活过来相比,所谓的奇迹似乎都显得太简单了一点。
但花鸢却真的做了一个动作。花鸢缓缓地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脸也离着云清怀中的云水凑得更近了一些。她可以清楚地见到云清的面容,幼小,娇嫩,但即使在最后一刻,这面容上也留存着与她的本质不那么符合的坚毅与倔强。
相比于云水,虽然她的感受并没有那么真切,但是她对于挽救云水这件事情本身的意愿或许要比云清更加强烈。虽然她也并没有清晰的逻辑与办法,或许是因为心头的触感没有那么地强烈,反而呈现在她面前的绝望并没有那么地浓烈。花鸢似乎感觉有那么一丝光芒在牵动着她的肢体,一种无比模糊,却又十分顽强的指引让她莫名地伸展开了她的右手手掌。
在花鸢的掌心中,闪烁着一片淡淡的光芒,这光芒的源头则是一片白色的飘絮。花鸢还清楚地记得这一片飘絮的来历,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片飘絮竟然能伴随着她一直来到这个地方,依然伴随在她的身旁。
这是属于另一边的东西,应该早已经消亡淡去了才对。但是,现在这一片飘絮却显得更加显眼,既像是受到了某种事物的感召,似乎又像是在正在努力的彰显着自身的存在。
不需要任何的引导,也不需要任何的辅助,花鸢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片飘絮所存在的意义。这飘絮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引导,它的形成,它的源头,就足够让花鸢做出自然的反应。